张嬷嬷是专门负责照看晋阳公主的尚宫局掌事嬷嬷。
平日里仗着李世民对小兕子的宠爱，在后宫里也是横着走的主儿。
今天她不过是跟几个老姐妹打了一会儿马吊，一回头发现小公主不见了，差点没把她魂给吓飞了！
要是小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陛下还不扒了她的皮？
一路寻着香味和动静找来。
当张嬷嬷看清院子里的景象时，整个人瞬间炸毛了！
只见那尊贵无比、如同瓷娃娃般的晋阳公主。
此刻竟然正毫无形象地蹲在那个脏兮兮的“灾星”身边！
手里还抓着一只油乎乎的鸡腿，啃得满嘴都是油！
更让张嬷嬷惊恐的是。
那个被称为“宫中禁忌”、“不详妖孽”的九皇子李哪咤。
正用他那双标志性的、阴森森的黑眼圈死鱼眼，冷冷地盯着她们。
“天呐！”
张嬷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那声音尖细得能刺破人的耳膜。
“公主殿下！那是脏东西！不能吃啊！”
“快！快吐出来！”
张嬷嬷迈着那双水桶般的粗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她完全无视了坐在旁边的李哪咤。
在她的眼里，这个被皇帝陛下遗弃在冷宫的皇子，连宫里的一条狗都不如。
她径直冲到小兕子面前，伸手就要去夺小兕子手里的鸡腿。
动作粗鲁至极，完全没有平时的躬敬。
“那是这个扫把星给的东西！会有毒的！会克死人的！”
“哎哟我的祖宗诶，您要是吃坏了肚子，奴婢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
小兕子正吃得开心呢。
那鸡腿可是哥哥用神火烤的，外酥里嫩，香得要把舌头吞下去。
突然被人这么一吼，小丫头吓了一激灵。
手里的半个鸡腿差点掉在地上。
“不……不是脏东西……”
小兕子被张嬷嬷那狰狞的表情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小小的身子，本能地朝着李哪咤的方向靠了过去。
她躲在李哪咤的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恐惧：
“这是哥哥给的……好吃的……”
“什么哥哥？！”
张嬷嬷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指桑骂槐地唾沫横飞：
“呸！他算哪门子的哥哥？”
“他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是个生下来就带着邪气的祸害！”
“公主殿下，您可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跟这种下贱胚子待在一起？”
说着。
张嬷嬷恶狠狠地瞪了李哪咤一眼，眼神里满是厌恶和鄙夷：
“看什么看？扫把星！”
“还不离公主远点？要是把你身上的晦气过给公主，扒了你的皮都不够赔的！”
……
李哪咤坐在那块断裂的青石板上。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双手插兜、微微弓背的姿势。
嘴里还甚至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鸡肉。
仿佛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老泼妇，只是一团空气。
但若是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
他那双总是半耷拉着的眼皮，此刻已经完全抬了起来。
那双深邃漆黑的瞳孔深处。
一抹暗红色的火焰，正在无声地跳动。
“晦气？”
李哪咤咽下嘴里的肉，歪了歪头。
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声音很轻，很稚嫩，却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老太婆。”
“你在狗叫什么？”
……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张嬷嬷愣住了。
身后的几个太监也愣住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在冷宫里象个死人一样、据说脑子还不正常的九皇子。
竟然敢开口骂人？
而且一开口就是“老太婆”、“狗叫”？
“你……你骂我？”
张嬷嬷气得浑身肥肉乱颤，一张大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连那些低位嫔妃都要给她几分薄面，什么时候被一个废弃皇子这么羞辱过？
“骂你怎么了？”
李哪咤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耐烦：
“不仅长得丑，想得美，嗓门还挺大。”
“打扰小爷吃饭，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狂！
简直是狂得没边了！
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娃，顶着两个黑眼圈，双手插兜，对着一群成年人说“你想死吗”。
这画面本来应该很滑稽。
但在李哪咤身上，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张嬷嬷气急败坏，尖叫着指挥身后的太监：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没看到这个扫把星冲撞了本嬷嬷，还差点害了公主吗？”
“给我把公主抢过来！”
“还有这个小畜生，给我掌嘴！狠狠地打！打到他知道规矩为止！”
“出了事，我担着！”
在这深宫之中，踩低捧高是常态。
一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别说是打一顿，就是“不小心”病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是！”
那几个太监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狞笑。
他们平日里也没少干这种欺负人的勾当。
几个人提着廷杖，气势汹汹地就朝着李哪咤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手长的，更是直接伸手去拽躲在李哪咤身后的小兕子。
“公主殿下，跟奴才走吧，这儿脏！”
那太监动作极其粗鲁，一把抓住了小兕子的骼膊。
指甲甚至掐进了小丫头细嫩的肉里。
“哇——！！痛！！”
小兕子毕竟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场面？
骼膊上一阵剧痛传来，吓得她当场大哭起来。
“哥哥……救命……痛痛……”
“哇啊啊啊——”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偏院。
那一瞬间。
空气凝固了。
原本还在漫不经心看着这群小丑表演的李哪咤。
在听到小兕子哭声的那一秒。
猛地抬起了头。
这一刻。
院子里的风，停了。
连天空中的云，似乎都静止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虐至极的气息，如同沉睡万年的火山，骤然爆发！
李哪咤脸上的慵懒、不屑、嘲讽，统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
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和一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恐怖眼眸！
“我让你们……”
李哪咤的声音并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象是从九幽地狱里飘出来的催命符。
“碰她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