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胡人……”
涉间仍是那副根深蒂固的成见,满脑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从没想过将北方诸部化为己用,以往对待北方草原部落的,也只是武力镇压和强行移民。
“涉将军,自今日起,他们不再是胡人,而是秦人。”扶苏在一旁沉声纠正。
身后的那木托闻言,身躯微震,眼中满是动容。
“末将失言,还请公子恕罪!”涉间脸色一紧,躬身告罪。他并不清楚扶苏的长远规划。
扶苏抬手虚扶,并无怪罪之意,缓缓道:“孤已有定策,在各部落中留驻少许秦军将领,统带部落之众操练御敌,如此便可。”
“他们肯信服?”涉间眉头紧锁,他很肯定,现在若无大秦铁骑震慑,那胡人段哲断不会俯首。
仅留少量军士在胡人部落中,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扶苏忽然转身,目光落在那木托身上:“那木托首领,你会信服吗?”
那木托连忙拱手,语气恳切而坚定:“公子此言差矣!能为公子效命,是我那支部的无上荣耀。”
他眼中的赤诚,绝非作伪。
涉间见状,心头一震。路上他已听闻一些在那支部落发生的事。
“将心比心罢了。”扶苏转过身,声音平静却有千钧之力,“孤待他们以诚心,不役其力,不夺其利。加派军士,是助他们抵御外侮,免遭他人奴役。以诚相待,他们为何不信服孤?”
“为我大秦之民,而利其部落壮大发展,焉有背反之理。”
那支部落这个头已经开好了,接下来的路程,应该也没有那么难了。
“公子高瞻远瞩,末将所不及也!”涉间心中亦是盘算,或许,这真的可以。
扶苏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归于平静的务必部落,“这段哲还真有能力,这么快就平定了风波。”
“走!我们进去看看。”
秦骑随之挺进,前锋开道,后军随后,一直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部落的大毡房内,扶苏端坐于主位,涉间、那木托分而站立。
其下,是站立着数码胡人统领,站在最前面的,便是段哲。
也就是在这一众胡人之中,段哲成为了他们公认的领头人。
“诸位首领,不要拘谨!”扶苏含笑,显得温润尔雅。
但那几个胡人闻言后,反而更加的不安,身子止不住的颤斗起来。
这是一种势,独属于上位者的一种势压。
“孤不是带着恶意来的,这你们应该都能感觉得到。”
扶苏看向几人,提起了恩德。
“我等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若不是公子,我等都还被务必尘奴役,朝不保夕。”
段哲说着便又拜了起来,其他几个胡人亦是如此。
“你们知道便好,从今日起,你们便是秦民了,孤不会奴役你等,更不会让人来奴役你等!”扶苏说着,语气突然严肃了几分,“但,你们也需要记住,在大秦疆土上,亦不允许你们奴役他人,歧视他人。”
“我等必定牢记公子之言,亦再感谢公子之恩。”段哲再拜谢道,如正是如扶苏此言,他们肯定求之不得。
他们都是当做,从一个火坑跳进另外一个火坑。
“你们部落之间亦是如此,不得有高下之分,而且你们部落事物,孤也不会过多插手,不日,亦会挥军南下,但,也会留少些军士于你们部落中,与你们共御敌患。”
扶苏将布置都说了出来。
“我等谨遵公子之言!”
胡人首领们,只能一味的答应,至于他们如何想,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孤之意,你们下去后,都传给各自的族人,如有犯者,定斩不饶。”
“段哲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扶苏摆了摆手,让那几个首领均是退下。
……
沉默在大毡房内蔓延了许久,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扶苏终于缓缓开口,直直落在段哲身上:
“段哲,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孤单独留下你的缘故吧?”
“知道……不,不知道!”
段哲心头一紧,来自于扶苏故意营造的高压,让他一时乱了分寸,语无伦次地答道。
扶苏并未苛责他的失态,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语气沉稳:
“孤方才所言,皆是肺腑之言,既许你们安稳放牧、不受奴役,便不会有半分欺瞒。”
此时他倒也想起来了,这草原上的段氏部落,追朔源流,是后世鲜卑族的先祖,往后岁月里,还出过不少搅动风云的人物。
不管有没有他的干预,这段氏部族都能崛起。
“孤看你已然成为部落新主,人心所向。”扶苏话锋一转,道出了后续安排,“孤离开后,会留下一员秦军将领,协助你统领各部、整肃秩序,亦可助你开疆拓土,壮大部落。”
但,随着,扶苏脸上的浅笑骤然收敛,周身的温润气息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他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冰冷得让人心头发颤:
“但你要记住,孤能让你成为部落之主,亦能将你挫骨扬灰,若是你敢存有半分反心,或是让孤留下的将士无缘故阵亡,届时,孤便亲率大秦三十万铁骑,踏平你的部落,杀族灭姓,鸡犬不留。”
恩威并施,方是驭下之道。既给了段哲生路与前程,便也要让他知晓底线与后果,清楚什么能做,什么绝不可碰。
段哲浑身一僵,连忙右手按在胸口,深深躬身,姿态躬敬到了极点:“公子赋予我族新生,又派兵驻守庇护,我等感激涕零,岂敢有半分不知进退的念头?从今往后,我与部落上下,皆为大秦之民,誓死效忠公子,绝无二心!”
见他如此上道,领会了自己的深意,扶苏的语气才缓缓缓和下来,重新带上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温度:
“你既真心归顺,为大秦效力,这北境的三十万铁骑,便是你等最坚实的后盾。日后若是东胡王庭大举来犯,秦军绝不会坐视不理,定会与你们并肩御敌。”
“多谢公子,我部必定为公子驱使!”
段哲单膝下跪,一手扶胸,表示臣服之意。
“这段时日,孤的大军会驻守于此,你可以放手去做,孤,不想听到不同的声音。”
扶苏转身,摆了摆手。
段哲见状,便起身后退,退出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