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敌!”
务必部的栅栏内,胡人举木盾连作坚墙,后排简陋弓弩已引弦待发。
对冲的秦军铁骑却在射程外骤然收势,铁蹄踏地声震得大地微颤,玄黑甲队列整齐静立。
但,一声令下,便会展开摧枯拉朽的攻势。
对峙不过数息,部落深处忽起骚动。
“公子,胡人内讧了。”
涉间急指前方。扶苏抬眼望去,部落中心的几顶毛毡房已腾起冲天火焰,浓烟裹着隐约的喊杀声翻涌而出。
栅栏后的胡人纷纷回头,惊疑不定地望向火光处,防线瞬间松动。
“噗——”
数道血箭骤然从栅栏处飙出,几个胡人捂着喷血的脖颈,眼中满是不甘,死死盯着身旁的同伴。
“务必部视我等如猪狗,肆意屠戮族人!今日,反了!”
一人高举染血弯刀,声嘶力竭的怒吼撕开了死寂。
栅栏处的胡人尽皆僵住,随即警剔地看向身边人,无形的杀意如寒雾般笼罩下来。
不过片刻,便有人撑不住这窒息的压力,挥刀劈向身旁之人。
“杀!”
“反了他娘的!”
怒吼与兵刃交击声瞬间炸开,原本严整的防线如决堤之水,彻底陷入一片混乱。
“公子,如今正是大破敌阵的绝佳时机!”
涉间按捺不住心头的躁动,声音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胯下战马似也感受到主人的战意,焦躁地刨着蹄子,喷吐着白气,嘶鸣连连。
四周的秦锐士们更是人人眼露杀机,目光死死锁定部落内混乱的战局。
胡人自相残杀,阵型溃散,这是难逢的战机,只要秦军冲锋,定能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冲锋,只会敌我难辨,徒增伤亡!”扶苏抬手一拦,掌心向前,稳稳制止了欲要催动战马的众人,“而且,勿尘部已然内乱,最终谁能胜出,还未可知,说不定能兵不血刃呢?”
本应作为主力冲锋的秦军,当起了这场征战的看客。
谁也没想到,扶苏口中的“里应外合”,竟是让秦军在外围助威,坐视胡人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就在这时,数骑从部落内部疾驰而出,为首一人一身血污,手中赫然高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声嘶力竭地呐喊:
“勿尘已死!尔等还要负隅顽抗,为他陪葬吗?”
战局瞬间逆转!部落中不少胡人士兵见状,当即吓得丢掉武器,瘫倒在地;有的转身便想逃离,却迎面撞上了秦军早已布好的枪林。
方才还在观望的秦锐士,此刻已举起长枪,堵住了所有退路。
涉间盯着那手提首级而来的胡人,眉头紧锁,低声对扶苏道:
“公子,这胡人段哲看着有勇有谋,手段狠辣。若不能将其收为己用,不如找个借口杀了,免得日后成为心腹大患!”
昨夜段哲还只是一个俘虏、一个被部落奴役的胡人。
今日却能干净利落地取了上部落首领的首级,手段之高,让涉间杀意更盛。
“走。”扶苏却淡淡吐出一字,当即挺马上前,迎着段哲而去。
“公子!幸不辱使命!”
隔着尚有一段距离,段哲便翻身下马,“呛啷”一声将弯刀插在地上,双手捧着勿尘的首级,快步上前几步。
待扶苏的战马停在身前,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头颅深深抵在冰冷的草原上,不敢有丝毫抬头。
扶苏勒住马缰,目光越过段哲,望向混乱的部落,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段首领,看样子,孤似乎并没有派上用场。而且你深得人心,就算没有孤的相助,你也能凭一己之力推翻勿尘部,自己翻身做主吧?”
段哲心中一凛,却没有任何尤豫,脱口而出:“全凭公子之威,以我之能,只不过是务必部中的一个奴隶而已,全谢公子成全,才能为族人雪耻。”
他的头颅依旧死死抵在地面,声音躬敬到了极点,不敢有半分辩解。
他岂能不知,如今的一切,都是依仗秦军。
扶苏低头,俯视着跪伏在地的段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倒是个聪明人,孤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段哲回道。。
“给你一个时辰。”扶苏的语气陡然转冷,没有半点人情可言,“孤不想一个时辰后,还看到部落中有任何乱象。你若做不到,那到时便由我秦军出手清理,至于后果,你应该也清楚。”
说完,他不再看段哲一眼,猛地调转马头,率领秦锐士转身离去,只留下段哲一人跪在原地。
直到扶苏的身影走远,段哲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额头早已被冷汗浸湿,后背更是一片冰凉。他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眼神一狠,转身拔起地上的弯刀,再次朝着混乱的部落杀去。
……
“公子,这胡人部落人数众多,是否需将他们尽数移民至雁门等郡?”
涉间望着远处收拢的部落人群,语气中带着对人口资源的重视。
乱世之中,人口向来是最珍贵的财富,能充实边郡,亦是战力与赋税的来源。
“不。”扶苏轻轻摇头,目光掠过草原上散落的牛羊与帐篷,“他们世代为部落人,长于放牧,对耕种一窍不通。若大规模迁徙,不仅水土不服,还会因生计无着沦为边郡负担,反而得不偿失。”
“那公子的意思是?”涉间追问,一时未明扶苏的盘算。
“他们既然善牧,便让他们留在此地放牧。”扶苏的视线落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他重视的正是这里的牧源。
“这样……能行吗?”涉间眉头微蹙,心中实在不敢苟同。费了这般兵力打下部落,若只让他们继续放牧,既无人口充实边郡,又无直接的粮草赋税入帐,岂不是白忙一场?
“孤说过,秦旗所至,皆是秦土。”扶苏抬手,指尖从东到西,将目之所及的草原尽数划在麾下,“从今日起,这片土地,便是我大秦的疆土!”
涉间却依旧忧心忡忡,直言道:“公子,我们虽打下了此地,可军中并无多馀兵力在此驻守。”
疆土的边界从不是随口划定,而是需重兵设防。
况且这草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即便大秦肯调兵来此,也是防不胜防,损耗极大。
他只觉得扶苏把开疆拓土想得太过轻易,随手一挥便算纳入版图,哪有这般简单?
扶苏闻言回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反问的意味,看向涉间:“为何一定要派兵驻守?这里的部落人,本就是最好的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