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间、杨熊瞥见扶苏一身戎装的模样,赫然是要亲征的架势。
两人均是瞳孔骤缩,心头一紧!
几乎是同时间,他们从马背上纵身跃下,几步便抢至扶苏面前,语气焦灼:“公子”
扶苏这一身戎装太过扎眼,皇长子万金之躯,岂能亲赴刀光剑影的战阵?
“孤,今日亲征!”未等两人把劝诫的话语说出口,扶苏已沉声打断,四个字掷地有声,没有半分转圜馀地。
“公子!战阵之上风餐露宿,劳苦至极且刀箭无眼,凶险万分。”杨熊急忙劝道。
“怎么?”扶苏眉峰一挑,目光锐利如剑,直直看向杨熊,语气陡然带上几分咄咄逼人的锋芒,“杨将军是觉得孤,吃不得苦?还是觉得孤,怕死呢?”
一旁的涉间本已蕴酿好劝诫之词,见扶苏态度如此强硬,话语又这般犀利,便识趣地闭了嘴,只紧蹙着眉头,神色凝重。
杨熊脸色瞬间煞白,,连忙躬身退至一侧,语气躬敬却难掩局促:“末将不敢!”
扶苏不再理会他,转身大步走向营门前的数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名秦骑
秦锐士们甲胄上还沾着未来得及洗去的血污,眼底藏着征战带来的疲惫。
但当扶苏的目光落到他们的身上时,无不纷纷挺直了脊背。
随即,扶苏翻身上马,玄甲与马鞍碰撞发出沉稳的声响,坐稳后:
“将士们,孤知道,你们连番征战,转战百里,定是身心俱疲”
“但卧榻之侧,仍有强敌环视,边陲之地仍遭胡骑窥伺,我等岂能安睡?”
“今日,孤与子同袍、同乘战马、共赴疆场!”
扶苏的语气抑扬顿挫,既有共情的温度,又有激昂的力量,极具感染力。
数组中的秦骑尽数肃穆而立,目光齐刷刷投向他,眼底的疲惫渐渐被战意取代。
“杨熊将军何在?”扶苏目视前方,声音沉稳威严。
杨熊心头一凛,连忙挺马奔至阵前,双手横握长枪,抱拳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末将在!”
“你率五百精士,留守部落,加强戒备,以防残馀胡骑回扑或其他部族袭扰。”
扶苏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杨熊猛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与不解。
这般奔袭破敌是大功,为何让自己留守?
是何缘故,竟让自己在此坐冷板凳?
但当他触及扶苏那犀利的目光时,只能躬身领命:“末将领命!”
转身退下时,杨熊心中满是忐忑,暗自反思,定是有哪里作出了纰漏,才让公子对自己的态度陡变,此番留守,怕是公子对自己的敲打。
“涉间将军何在?”扶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挥斥方遒的气势。
“末将在!”涉间应声策马而上,身姿挺拔。
“你率百骑为先锋,开道探路,严查胡地各处动向,遇小股敌军便就地剿灭,若逢危急情况,可自行决断,不必事事请示。”
扶苏抬手一挥,指令清淅利落。
他就是要让所有秦军将士都看清,他才是真正命令的发起者。
“诺!”涉间一蹲马腹,便疾速向前而去。
“出征!”扶苏快速的抽出腰间常长剑,斜指长天。
秦骑阵型立即转变,后军化前军,前军变后军。
“我们也跟上吧!”
利剑归鞘,扶苏双腿微微一蹬马腹,便朝外而去。
赵烈挺枪一拍马腿,跨步而跃出,比扶苏前个身位,随时预防着可能发生的突发。
马匹裹腹后,奔跑的飞快。
只是半会的功夫,便疾奔了数里。
虽在夜间,但马匹亦可也夜视,与白日行军并无二样。
一夜可奔数百里。
草原茫茫,扶苏随队亦是不知道了多长时间,哪怕是有马鞍马蹬为辅,也觉得胯下生疼。
突而有一骑背驰而来。
到了近处,才看清,正是当前锋的涉间。
“公子,据俘虏的胡骑所说,我们已找到务必部落了,就在前方十里处。”
涉间说道,有俘虏的胡骑引路,在草原上,要找到一个部落也不难。
“可知我部奔袭了多远?”扶苏关心的问道,他对于战马的速度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三百馀里!”涉间道。
扶苏闻言,仰望天幕,但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现在何时?”
“将近寅时末!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天亮。”涉间也同时仰望天空,但他却能找到参照物。
时间的区分和判断,都是他们这些为将者必备的。
寅时末,也就是五点钟左右。
他们启程来时,天已经大黑,也就晚上七点左右。
十个小时,奔袭三百馀里,只是马匹的正常时速。
至于那些说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里的马匹,根本上是不存在的。
“令军士们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吃饱喝足后进攻。”扶苏沉思片刻后道。
虽说,现在是最佳的进攻时段,但秦军也是人疲马乏,亦是不利于己。
更重要的,扶苏还是欲要故技重施,不战而屈人之兵。
“对了,再把那些胡骑俘虏带来,孤有话要问!”扶苏接着又补充道。
队旅骤停,军士纷纷下马解囊,将精粮谷粒倾入于地饲喂战马。
战时战马所食皆是精粮,并非草芥。
这样才能够奔袭冲阵。
众军士也席地而坐,自怀中取出备用肉干,就着腰间水囊啃噬。
此番奔袭本是轻兵急进,只携随身干粮,并无辎重后援。
“公子,垫垫饥吧。”卓儿快步上前,一手托着水袋,一手捧着肉干递至扶苏跟前。
扶苏颔首接过,目光扫过仍肃立待命的侍卫,朗声道:“尔等也各自进食,好生补充体力。”
几人对视一眼,也均取出食物吃了起来,但警剔之心,仍没有放下。
扶苏刚放下水囊,涉间便率一队持兵军士上前,沉声道:“公子,胡骑俘虏带到了。”
十馀身着胡服的俘虏被押至近前,秦锐士铁钳般的大手按在他们肩头,猛力一压,俘虏们便齐齐跪伏于地,个个面带惊惶,身躯微微战栗,不敢四下张望,只能老老实实的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