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见扶苏携那卓儿迈步而来,王离、李良等将领齐齐收敛神色,上前一步躬身示礼,肃然的气息与身后的欢腾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有军情禀报?”扶苏面色微沉,径直开口询问,语气干脆利落,不见半分方才的笑意。
“正是!”李良应声颔首,随即展开手中紧攥的帛书,目光凝重地汇报道:
“据军哨探加急来报,匈奴太子冒顿已亲率精锐进入九原郡境内;其父单于头曼亦领主力大军直抵长城边界,欲从九原、云中、雁门三郡同时南下入侵!”
“等等!匈奴太子冒顿?”
扶苏脚步一顿,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这个名字,对熟知秦汉兴衰脉络的他而言,实在太过刺耳且深刻。
挛鞮冒顿,可堪称草原版的“秦始皇”。
当是一代枭雄,志向宏大,更兼有铁血手段,鸣镝弑父夺权;后率部西击月氏,东灭东胡,北服丁零,南并楼烦,一举完成草原各部的大一统,创建起疆域潦阔、势力鼎盛的匈奴大帝国。
到了汉初,他麾下控弦之士达四十馀万,雄踞北方,更是将新生的汉朝逼入绝境。
刘邦亲征匈奴,却被他围困于白登山七日七夜,险些丧命,那是汉朝初年最屈辱的一段过往。
直到千年后,朱阿四才报了仇。
“公子,有何不妥吗?”李良疑问丛生,难道都是同为太子吗?
不妥,大大的不妥。
冒顿的威胁性太大了。
而且冒顿桀骜不驯,不甘于人下,此人不除,必是扶苏合并北方草原的大患。
“传令蒙恬将军,此战,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尽最大可能留下匈奴太子冒顿,生死不论!”扶苏凝重道。
“诺!”李良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下,暗中将这道死命令牢牢记下。
“公子,匈奴主力已然南下,落入我军缺省圈套,此刻正是我部绕后,断其退路的绝佳时机!”王离上前一步,语气沉稳地进言。
扶苏沉默不语,目光扫过眼前几位将领,神色变幻不定。半晌后,他忽然开口:
“匈奴既是倾巢而出,后方必定空虚,不如派轻骑直捣匈奴王庭!”
“不可!”王离当即摇头否决,语气急促而坚定,“公子有所不知,匈奴即便倾巢南下,王庭留守的精锐亦不会少于五千部众。更何况草原大漠茫茫无边,黄沙漫道,我军既无详细地图,亦无明确路标,若是贸然深入,必定会迷失方向,陷入绝境!”
“公子,王将军所言极是!”李良亦连忙附和,脸上满是顾虑,“我部轻骑出击,携带的粮草本就有限。若是深入草原后,未能及时找到匈奴部落补充战备,将士们恐会因粮草断绝,被活活饿死在大漠之中!”
他们皆是久战北境的老将,深知草原行军的凶险,也曾数次试探性深入,却从未敢真正孤军直捣腹地。
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扶苏闻言,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诸位将军征战沙场多年,经验老道,是孤孟浪了。”
看来,像霍去病那般率轻骑千里奔袭、封狼居胥的传奇,当真是只此一人啊。
这草原上的每一个困难,迷路、缺粮、未知敌情,都足以让一支精锐之师全军复灭。
就在气氛陷入沉寂之际,一道年轻而激昂的声音突然响起:“公子,末将倒是觉得,公子之策可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居后的王元大步出列,他面容尚带着几分青涩,眼神却奕奕发光,浑身透着一股血气方刚与少年意气。
“小子何知!”王离见状,当即厉声痛斥,“你可知草原之宽广无垠?可知匈奴王庭周边敌情多寡?可知沿途部落居所何处?又可知我军如今兵力有限,绝不可分兵冒进!”
王元并不怯场,昂首挺胸,朗声反驳:
“末将虽不知草原的宽广,但如今匈奴大军倾巢南下,沿途必定会留下痕迹,如马蹄印、篝火灰烬、粮草辎重等遗落之物,沿迹追寻,肯定是能够找到匈奴部落的,届时斩其兵卒,掠其牲畜,以战养战,何愁粮草不济?”
“末将亦不知匈奴兵众的多寡,但匈奴人又怎知,我军少兵呢?奔袭作战,贵在神速,以快制敌,而非兵多将广!”
这般年岁,正是意气风发,敢闯敢拼之时。
王元便是那初生的牛犊,全然不惧草原这头“猛虎”的威慑。
“公子!”王元看向扶苏猛地拱手,语气中满是请战的决绝,“末将只需八百部众,便可直闯匈奴王庭,不敢说能犁庭扫穴,但必定能将匈奴腹地搅个天翻地复,重创匈奴元气。”
扶苏闻言,竟一时怔在原地,目光落在王元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上,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激荡。
八百!
多么玄妙的数字!
八百锐骑,恰如当年冠军侯霍去病初征时的建制。
又如逍遥津边上的八百陷阵。
又似那玄武门中的八百玄甲。
而王元这般年岁,这般意气,莫不是……,这是大秦版的封狼居胥?
王元话音落下,几位老将竟一时没有反驳。
不可否认,王元提议的计策,是有很大的可行性。
但,其凶险程度亦不言而喻,稍有不慎便是全军复没的下场。
“王将军,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扶苏缓过神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考较,更多的是欣赏。
王元的军事素养,他自然无需怀疑。
自幼受王翦、王贲两代名将熏陶,如今又得其父王离亲授。
这般军家之后,本就藏着不可限量的潜力。
“末将知晓!”王元昂首挺胸,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尤豫。
“英雄出少年!”扶苏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王元的肩膀,眼中满是认可与期许,“孤,准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王离,语气温和却带着郑重:“王将军,这般决定,你可舍得?”
王离望着儿子坚定的眼神,沉声道:“为国效力,乃是犬子的荣幸,只怕其年少冲动,折损了大秦的锐士。”
“如今大秦内忧外患,北疆安危糸于一线,皆离不开你王氏效力。”扶苏给予了王家极高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