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黑日(1 / 1)

若在数日前,谢渊纵有千般胆略,也断无可能夜袭居巢。

没什么別的原因——无马。

居巢距离舒县不算太远,轻骑走官道,半日可至。

可东汉尚武,却严控马政。

之前陆康下令允许谢渊聚集乡勇剿匪,也只是允许谢渊给士兵装备武器盔甲,马是万万不行。

可现在不同,整个庐江,处处烽烟,而且陆康也被围在了居巢!

郡守被围,正常来说是郡丞这二把手说了算,可这也就是陆康始终不敢重用周乔两家的原因——庐江郡丞唐守成,虽不是周乔两家血脉姻亲,但也是乔家一手扶持上来的。

那唐守成寒门出身,从小就受乔老太爷照拂,一路读书行贿举孝廉,结交各州名士朝廷要员,所需钱財人脉,步步皆由乔氏铺路。家中妻女老母虽然没有与乔家联姻,但吃穿用度包括田地税收都是乔家帮他们打理。

利益进行了深度绑定,那唐守成自然是向著乔家。

更何况,庐江一地,被乔家拿下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郡丞,庐江十二县,其中大半县衙的关键位置都坐著乔家之人。甚至那周尚在庐江各县镀金,都是由乔家安排。

现在就是如此。

周乔二族,明面上部曲不过五百。

可如今,仅是一夜功夫,舒县不仅留下了五百守军,还给谢渊募得“乡勇”七百,“商马”两百匹。再加上唐守成受印代政,从郡厩放出的官马,谢渊此行马匹数量已直奔四百!

此时谢渊麾下,已经是八百步卒,四百轻骑!

虽然这些部队乃乱局所聚,匪平即散,真要再聚千军,恐须待黄巾烽火再燃,但这也是谢渊生平第一次执掌千军!

何等分量?

史载刘备救孔融於北海黄巾,威震青徐,名动天下——彼时刘备麾下,亦不过千余之眾!

没的说,在舒县休息片刻,又在李寒烟无语白眼的注视下吃了乔雨瓷递来的肉饼,谢渊翻身上马,长刀一指——“全军开拔,直扑居巢!”

水贼攻了一夜,终於在今日清晨鸣金褪去。

居巢城头,已化修罗场——

断戟斜插尸堆,血泥浸透阶砖;残旗半卷焦烟,鸦影掠过垛口。

居巢城楼之上已是一片血腥的残垣断壁,陆康脱下渗血的头盔,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亲卫很懂事的递上水壶。

陆康缓缓摘下头盔,盔沿犹渗血渍。

他一言不发,颓然跌坐於地,甲冑鏗然,尘土混著血沫簌簌而落。

亲卫默然上前,双手奉上水囊,动作轻缓,似怕惊扰这劫后余生的寂静。

陆康仰首,喉结滚动,连灌数口。

清水自嘴角溢出,滑过染血的白须,滴落襟前,洇开一片暗红。

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胸膛起伏如风箱,声哑如砂:“昨夜一战我军死伤几许?”

亲卫垂首,喉结滚动,语带颤音:“回將军,昨夜贼军攻势凶猛,我军我军”

“说!”

“是!我军阵亡五百有余,伤者一千五百有余!”

语落,城头死寂。

此时水贼刚退,伤亡未全计,可这数字——已非惨烈,而是诡异!

陆康双目暴睁,白须怒张:“如何会死这么多人?!守城未溃,伤亡竟逾半数?!”

亲卫浑身一颤,却忽抬头,眼中血丝迸裂,愤火灼喉:“回回將军,下半夜您中箭下城头疗伤时,那黄家与万家见自家部曲折损不少,竟將城中百姓,强驱上墙,替他们守那后城墙。

那些百姓手无寸铁,身无寸甲,虽后墙高耸,可掷滚石檑木,然箭雨如蝗,檑木未落,人已成靶,惨嚎彻夜未绝啊將军!”

“什么?!!”

陆康暴起如虎,甲冑鏗然炸响!

动作过猛,肩头箭创骤裂,鲜血如注,滴落焦土,洇开刺目猩红!

可他浑然不觉。

双目如燃赤炭,怒焰焚天,几欲噬人!

“黄家!万家!好大的狗胆!!!来人,即刻擒拿黄万,押至——咳咳!!”

话音未落,陆康喉头一腥,瞬间跌坐在地。

他虽自幼性格刚烈尚武,身骨不弱,但毕竟是已经年过六旬,死战一夜,他此时也已是油尽灯枯,目中飞蚊乱舞,耳畔金鼓渐远。 亲卫扑前,手忙脚乱拭血,嘶声狂吼:“医者何在?!速来!”

就在此时——

“报——!!!”

一骑如电,自城下飞奔而上,声如裂云:“舒县急报——周家周瑜,夜焚巢湖,赤龙出渊!谢家谢渊率八百步卒,轻舟出湖,断贼后路!二人合势,围歼黄龙寨於白石渡口——大破水贼四千眾!斩首逾千,余者溃散如潮!!!

谢家大郎,今已亲率八百轻骑,星夜驰援居巢!半个时辰后便会赶到!”

谢渊断湖如锁龙,周郎焚火似召神!

此报一出,整座居巢县城顿时鸦雀无声!

街巷间,正扛著米袋的负伤汉子,僵在原地,麻袋滑落,穀粒洒了一地;墙头上,白髮老匠锤悬半空,木楔未落,钉声已绝,唯风卷残旗,猎猎如泣。

城门洞下,一个女童呆立著,嘴还张著,忘了哭,也忘了嚼。

她小手紧攥著半块粗饼,而身旁,静静躺著她的父亲——昨夜被黄家强推上城头,死於流矢。

她太小了。

不懂什么是“八百破四千”,不懂什么是“谢家大郎星夜驰援”,甚至,还不懂父亲昨夜那句“要多睡一会儿”意味著什么。

风卷著灰,掠过她的脚踝,她的眼神依旧茫然,但满城的欢呼,已经如潮水般在她身后炸开。

老匠扔锤嘶吼,妇人跪地痛哭,伤兵相拥狂笑,城楼之上陆康老夫聊发少年狂,直呼谢渊周瑜真乃少年龙虎!而那黄万两家,此时已经如坠冰窟!

黄府,正厅。

万家家主慌到双手薅头,“怎么办啊黄老爷!昨夜我们我们那么做可是要被杀头的啊!该死该死该死!那谢家小儿到底是何来头?!竟然能八百破四千!”

“闭嘴!闭嘴闭嘴!”

黄宽肥脸惨白,汗如油泼,指著万家主鼻子抖声咆哮:“还不是你!昨夜非拽个牛鼻子野道进府!那廝披髮跣足,眼翻白如乩童,满嘴『天机不可泄』!

说什么——『荧惑乱心,血光冲斗!巢湖群蛟尽出,居巢必陷!若强守城头,必遭天火焚身,唯今之计,当守城三日,敛兵藏锋!待三日之后,太阴退位,少阳初生,西门地脉自开,方可潜渊遁走!』若是你带来的那道士不这么说?!我又怎会为保存部曲下令驱民上墙?!”

硕鼠般的黄宽,此刻浑身肥肉乱颤,眼神里满是肠子悔青的惧色。

驱民上墙!

这不止是死罪。

这是“虐民不道、失德逆天”的滔天大罪!

按律,当诛三族!按史,当遗臭万年!

两人,彻底慌了——如热锅上的蛆,如待宰的猪!

而就在这时——

旁边的椅子上,黄宽之子黄轩,猛地一咬牙,眼中寒光一闪,压著嗓子,“父亲,万家主!若是在舒县皖城,我们两家已无退路!然这里是居巢!从县丞到狱吏,从米商到盐贾,哪个不是吃我黄家的饭、拿我黄家的钱?!底下的人,便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如冰锥刺骨:“——但如今,还有一人,是心腹大患!”

“!!!”

黄宽浑身一颤,裤襠竟隱隱发潮,声音抖如筛糠:

“你你是说那陆、陆大人?!”

黄轩紧张点头,但眼中再无犹豫,只剩疯狂!

“是!父亲我们已无退路了,但若是那陆老贼战死城头,昨夜之事便无人知晓!”

“!!!”

居巢城內,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喜,有人悲,也有人在发疯。

小女童什么也不懂,她只是站在街角,呆呆看著这一切,而在这时,那从舒县来的传令兵下了城楼,正巧路过她面前。

也许是见她小脸黑灰,模样可怜,也许是见那死在城洞里的父亲,那铁塔一般的巨汉传令兵眉头一皱,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然后蹲了下来。

“你父亲死了吗?”

“”

小女童听不懂,只是微微歪头。

这一幕,倒映在巨汉传令兵眼里,却是让他想起某些久远的痛苦回忆,他犹豫片刻。

“若是等会儿再有坏人进来,他们若是想抓你,就把这东西给他们看。”

说著,这巨汉传令兵,起身从盔甲里掏出一张符纸,塞到了小女童手里——只见那符纸之上,赫然写著怪模怪样的“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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