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有哪位贵人能寻来治这病的良方,或是请来能治此症的神医,那贵人便是白莲首个入幕之宾!”
老鴇这番话说得是声情並茂,配上一旁湿身的白莲,台下顿时一片譁然。
“听说天都陶神医前年治好了刘尚书的顽疾,那可是圣上都敬重的人物,连他都治不好白莲的姑娘的病?”
“谁那么神通广大,连陶神医都能请来?”
“还能是谁,沈大少爷唄。”
“哦,难怪。”
“前几年白莲姑娘还是说,若有人能治好她,必有重谢,现在直接入幕,看来她也是被逼紧了。”
“逼紧?什么逼紧?白莲姑娘吗?你如何晓得的?”
“嗯?你在说什么骚话?哪来的浪荡子,滚滚滚”
白莲立於台上,眸光如水,缓缓扫过台下眾人。
那些方才还为她舞姿痴狂的公子富商们,此刻却只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挺身而出,献上药方。
她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又很快被掩去,化作一抹淡淡的哀愁。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沈慧身上。
沈慧正痴痴地望著她,眼中满是怜惜,见她望来,不由得轻嘆一声,摇了摇头。
白莲的眸光微微一颤,似有星火熄灭。她低垂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更显得她楚楚可怜。
她轻咬下唇,指尖无意识地绞著袖角。
老鴇见台下眾人议论纷纷,却始终无人献上药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脸,扯著嗓子喊道:
“罢了!既然诸位公子一时拿不出良方,那今日便先作罢。”
她眼珠一转,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拔高了几分,“不过,白莲姑娘还有半个时辰才歇息,诸位若是怜香惜玉,不妨慷慨解囊,权当是为白莲姑娘求医积攒些银钱。”
她环视一圈,又笑眯眯地补充道:“今日出价最高的贵人,这半个时辰,白莲姑娘便专为您一人独舞!
美酒佳肴,红袖添香,岂不快哉?”
话音一落,台下顿时骚动起来。
“我出五千两!不为舞蹈,就为白莲姑娘能早日身体安康。”一名富商率先喊道。
“八千两!此等美事,岂能无我一席之地?”另一人立刻加价。
“五万两!”就在这时,沈慧身边的小廝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一语镇压全场,再无人敢出价。
“诸位承让。”沈慧朝著眾人拱了拱手,头却没有动,目光死死锁在白莲身上。
不得不跟著老鴇离开的公子富商们无不愤恨,议论纷纷。
“这沈慧真不是个东西!五万两白银,若是能入幕也就算了,光看支独舞就要五万两!”
“四大魁中另外三位的独舞,行情都在八千两左右,唯独白莲一枝独秀。还不都是沈慧那个混帐一手给哄抬起来的!”
“哄抬逼价,不是人子!”
“他把白莲的身价抬得这么高,害得白莲姑娘现在越来越清高,见都难见一面。
“人家那是痴情。咱们来这是寻开心,他倒好,一心想把白莲娶回家。”
“嘿,娶一个青楼女子,真是笑话。”
陈缘在树梢上,听著眾人的討论,灵机一动,心中有了个想法。
其他宾客和老鴇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人在灵狐园。
哦,还有一只狐狸和一只鸟。
別误会,陈缘没有偷窥白莲埃及拔草的爱好,他只是想看看,沈慧这小子是不是真的那么痴情。
出乎陈缘的预料,沈慧在眾人面前时总是急切地想与白莲攀谈,可当四下无人时,却只是静默地坐在青石桌旁。
月光如水,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
他一手执酒壶,一手扶案,目光始终追隨著白莲翩躚的舞姿。
酒入愁肠,化作无声的嘆息;舞动心弦,激起阵阵涟漪。
只有当白莲一个迴旋特別惊艷时,他才会轻轻击节,那掌声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这月下的仙子。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白莲盈盈一礼正欲告退。
沈慧踉蹌起身,酒意染红了双眼,却遮不住眸中的执念:“白莲“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且等著,我沈慧此生非你不娶。“
“沈公子“白莲朱唇轻颤,眼中泛起盈盈水光,“奴家不过是个將死的风尘女子,何德何能饶你如此牵掛?世上女子千千万万“
“住口!“沈慧突然將酒壶狠狠掷地,瓷片四溅中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这世上女子千千万,与我何干?我只要一个你!
莫说什么命不久矣的丧气话!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我沈慧就要与你廝守一日!”
他踉蹌著上前两步,“你这登台,是越来越少了。从三日一次到七日,如今竟要我等上整整一月!
你可知这见不到你的日子,我是如何熬过来的?”
白莲的眼眶微微泛红,眸中水光瀲灩,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还不是公子的缘故”她抬眸望向沈慧,声含悲切:“我每次登台,公子便要豪掷数万两。旁人只道是沈大少爷一掷千金,只有我晓得,公子是见不得我与旁人独处。
可公子的银两也不是大风颳来的。长此以往,便是金山银海也扛不住。“
沈慧的脸色骤然涨红,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被她的话刺痛。
他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酒壶叮噹作响:“一派胡言!我沈家世代经商,除了陈半城,这汴京城谁比我沈家更有钱?
你只管登台!银子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他忽然抓住白莲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白莲轻轻动了动手腕,柔弱地说道:“沈公子,好痛。”
“抱歉,我有点醉了。”沈慧痴痴一笑,鬆开白莲的手,提著酒壶转身,头也不回地说道:
“白莲。你等著,我一定会找到能治你的神医。便是倾家荡產,我也要带你回家!“
看著沈慧离去的背影,白莲在他身后盈盈一礼。白狐十分有灵性地跳到白莲的肩头,眼睛眯起来盯著沈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缘在树梢上,看著沈慧离去的样子,心中满是问號。
好小子,口气真大。
倾家荡產,也要带你回家?
倾谁的家?盪谁的產?你爹还没死呢!这逼让你装的,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陈缘心中想到:
“沈慧这小子肯定是被白狐迷魔怔了,误把对白狐的占有欲转移到了白莲姑娘身上。
这不行,我得救他啊。过阵子跟沈万三提一嘴今日之事。”
雄鸡大叫,天明。
早市上馒头的香气传到了妙春楼。百姓们开始忙碌,姑娘们却要准备歇息。
见不得光的行业是这样的。
陈缘在屋顶上听著白莲屋子里的动静,等白莲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他才落到了白莲的窗台上,探头探脑地往屋子里看。
白莲独坐绣榻,素手轻执一纸信笺,烛火摇曳间,那薄如蝉翼的纸张在她指间微微颤动。
雪色纱衣自肩头滑落半幅,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在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晕。
小狐狸蜷在她膝头,蓬鬆的尾巴轻轻扫过她腰间银铃,发出叮噹的细碎的声响。
良久,她朱唇微启,一声轻嘆,似落坠入寒潭。她纤指將信笺折成方形,藏入绣枕之下,那鸳鸯戏水的枕面顿时洇开一滴水痕。
泪,滴了下来。
“莲“白莲將白狐揽入怀中,尖俏的下巴抵著它毛茸茸的头顶,哀愁地说道:
“沈郎这般痴心,倒教我进退维谷。
若拒他,眼见著他日渐憔悴,我这心里难受。
可若应了他,我这风尘之身,平白污了沈家清誉。待我油尽灯枯那日,岂不是更添他三分伤痛?“
鎏金镜中映出白莲苍白的脸色,她抱著小狐狸,一滴清泪正落在狐狸鼻尖。她悲戚地说道: “世人道黄连苦,哪知最难消受,沈郎恩啊。“
“嚶——“莲仰起小脑袋,金瞳里盛满懵懂。
它伸出粉舌,轻轻舔去主人颊边泪痕,却不知这一舔,反教那泪珠更似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在绣著並蒂莲的裙裾上,晕开深深浅浅的痕跡。
良久,白莲昏昏沉沉地睡去。小狐狸莲的身子在白莲怀中蹭来蹭去,似乎是想找个舒服的位置。
陈缘一看,机会来了!
翠鸟在窗欞上轻巧地跃动。它歪著头,黑豆般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忽而振翅飞入屋內。
在掠过纱帐的瞬间,翠羽如烟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莹白雾气。雾气中先是探出一只雪白的爪子,接著是蓬鬆如云的尾巴,最后整个身形舒展开来,竟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
陈缘轻盈地落在绣墩上,抖了抖耳朵,尾尖的绒毛在阳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泽。
“嚶——“陈缘口中发出叫声,沉睡中的白莲没有什么反应,小狐狸莲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它吃了一惊,脑袋猛地从白莲怀中钻出,一眼就看到了陈缘。
小莲惊得乱叫,那嚶嚶的狐叫声,变身后陈缘完全听懂了。
“你你你,你是谁?”
陈缘同样用狐语回答道:“安静些,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
两只狐狸就这么对话了起来。
“哥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莲懵了。
陈缘抖了抖蓬鬆的大尾巴:“因为那时候你还太小了,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妹妹,哥哥马上就要成仙了,会离开这个凡间,去往仙界。在我离开之前,专门来看看你。
你有什么愿望,哥哥替你实现。”
“成仙是什么意思?”莲完全不明白。
“就是这个意思。”
一阵氤氳白雾倏然升腾,將陈缘的身形笼罩其中。
雾气流转间,隱约可见其轮廓正发生著惊人的变化。
先是狐耳渐渐拉长,继而前爪化作修长五指,最后整个身躯直立而起。
待雾气散去时,一个狐首人身的妖异身影已立在莲面前:
雪白的绒毛覆盖著健硕人身,金瞳在晨光中流转著摄人光芒,九条蓬鬆狐尾在身后如扇面般舒展。
莲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睛,粉嫩的小嘴张得能塞进整颗樱桃,它浑身绒毛炸起,尾巴僵直如棍,活像只被雷劈中的毛球。
砰地一声,帅气的狐妖消失,又变回了白狐。
没办法,陈缘的神魂不够,狐妖这种有本命神通的妖物对神魂的负担可是很重的。
帅不过两秒,再多一秒就要露馅。
没关係,足够了,这一手已经將莲震慑得找不著北。
“厉害!太厉害了!仙狐哥哥,你肯定是我亲哥哥!”莲立刻说道:“仙狐哥哥,成仙以后就能跟你一样,变成人形吗?
我好想变成人形,跟白莲姐姐说话。我现在说的话,白莲妈妈都听不懂。
白莲姐姐太笨了。明明我都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哎呦!陈缘乐了。这小狐狸可叫我欢喜,上道!都不用我引导,自己就往仙路上走。合该你与我结缘。
但他並没有著急,而是慢悠悠地说道:“妹妹啊,成仙可不容易,连我都只能勉强成仙。
你还有没有別的愿望,我看看能否帮你实现。”
小狐狸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立刻说道:“那仙狐哥哥你能治好白莲姐姐的病,让白莲姐姐跟沈公子在一起吗?
白莲姐姐明明喜欢沈公子,却因为生病不敢跟他在一起,经常对著我哭。我看著好难受。”
陈缘差点没崩住。
啊?什么狐妖小红娘?小狐狸你这样会侵权的我告诉你。
他好奇地问道:“你確定要许这个愿望?哥哥我可是只能帮你一次。
你用你的愿望帮白莲,就没有办法帮你自己了。
我的愿望可是很值钱的,能做到很多事。成仙我或许做不到,但可以帮你变成人形。”
小狐狸闻言,雪白的耳尖轻轻颤动,金瞳中泛起涟漪般的波光。它垂下蓬鬆的尾巴,將下巴搁在前爪上,陷入长久的静默。
忽然,它仰起小脑袋,金灿灿的眸子直视著陈缘。
粉嫩的鼻头微微翕动,喉间溢出幼兽特有的呜咽:“仙狐哥哥,嚶我我还是想帮白莲姐姐。
从睁眼那日起,就是姐姐用羊奶一滴一滴把我餵大的。
那年我贪玩摔断腿,是姐姐彻夜不眠照顾我。
如今姐姐病了,我却只能眼睁睁看著“
它突然转身扑到陈缘脚边,毛茸茸的小脑袋重重磕在地上:“求您救姐姐!“
“好一个知恩图报的小狐狸。”陈缘狡猾地笑了起来。
他取出【鮫綃帕】,將其具现,用手掌托著说道:
“若是你想治好你姐姐,就將这手帕拿走。你需要將它时刻带著,寸步不能离身。”
“我一直拿著这块手帕,就能治好姐姐的病?”莲立刻从白莲怀中跳出,无比渴望地盯著鮫綃帕。
“没错。”陈缘淡然地说道:“你只要叼著鮫綃帕,陪伴在白莲身边,白莲的病就会逐渐好转。”
这一瞬间,陈缘感受到了莲对鮫綃帕的强烈渴望,他立刻选择了赠送。
【系统提示:尘缘卡赠送成功!】
【鮫綃帕已绑定主人】
【您与莲成功结缘,从今天起,您可以隨时查看莲的动態和尘缘点產出情况】
成了,拿捏!陈缘心中一笑。鮫綃帕肯定是没有办法治好白莲的,但陈缘对卡牌修仙系统有信心。
灵液可以改善白莲的体质,怎么都能拖上几年。
多开开卡包,肯定能开出治病救人的仙丹。凡间的绝症,对於仙家来说,肯定不成问题。
陈缘用狐狸爪子摸了摸白狐的脑袋,笑著说道:“此间事了,哥哥要离开了。”
小莲恋恋不捨地问道:“仙狐哥哥,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若是我们有缘的话,会有机会。”
“有缘有缘是什么意思?”
陈缘听后,哈哈一笑,吟道:
“灵狐拜月舞翩躚,泪染鮫綃续命缘。
莫道红尘多劫难,一帕牵得两世仙。”
他轻抚小狐狸的脑袋,解释道:
“白莲生来有病,不得不以舞续命是『劫』,你衔帕救主是『缘』。
她病中垂泪得遇沈郎痴心是『劫』,你舍愿报恩却得仙途是『缘』。世间因果如织,劫是未解的结,缘是解结的手——恰似这鮫綃帕,凡眼只见方寸布,仙家看透千重线。”
小狐狸歪著脑袋,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懵懂:“仙狐哥哥,你这话比刚刚更难懂了。“
“哈哈哈——“陈缘的笑声在月光下盪开涟漪,九条蓬鬆的狐尾在夜风中舒展如扇,“到你该懂的时候,你自会明白。“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忽如流云散入星河。
雪白的绒毛在月华中化作万千云朵,每一粒都映著明月清辉,最终与玉轮融为一体。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叮咚声里似有仙乐縹緲。
小狐狸倏然人立而起,前爪搭著雕窗欞上。
月光为它镀上一层银边,它时而仰首嚶嚶轻唤,时而上窜下跳,时而伏地叩首如仪,真真是灵狐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