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没有名字的猫(1 / 1)

回到出租屋的细节,就没必要说了,绕不过去的故事一定会讲出来,但不会专门讲这些。

结束之后我抱著她,我特別喜欢抱她,因为她身材娇柔,苗条,皮肤又白又软,很有女人的柔性美。

尤其她身上、头髮上总是香香的,我喜欢闻著她的发香睡觉。

我抱著她说:“姐,我真哩可待见你,咱俩过吧,中不中。”

她趴在我怀里,头髮遮住了半边脸,纤细的胳膊绕过我的胸膛,勾在我的脖子上,头也不抬的说:“嗯,中。”

过了一会,她驀地抬起头,问道:“你说啥?”

“我说咱俩过吧。”

她有些诧异,坐起了身子,又顺势点了一支烟,这一次没给我点,只是把烟盒扔给了我,她抽了一口笑著说:“咱俩咋过?”

我很认真的回:“要不你给恁老头打个电话,离了吧,咱俩过,我带你见俺爸妈。”

她吭哧一声就笑了,是那种差点笑喷的笑,看我像是看弱智一样,虽然那会没开灯,但我知道她一定是这表情,因为她的笑声里糅杂著浓浓的戏謔。

黑暗中,她熟练的把菸灰缸拿到了床上,然后盘起腿跟我说:“我有个孩儿。”

“我知道。”

“俺孩儿今年都5岁了。”

“哦。”

“你知不知道一年下来,吃、穿、零钱,噶七杂八,光这得多少钱?”

“家里边老两口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常年吃小药,这还不算大病,你知道这得多少钱?”

“每年种地,种子钱、化肥钱、农药钱,浇地电费多少钱,收割机一亩多少钱?”

“咱俩在这,一个月一千多块工资,中,我比你多二百,除去房租、水电、吃喝,能剩几个?一年能存多少钱?”

我摇了摇头,有些不耐烦道:“钱钱钱,需要钱咱就去挣啊,反正我还年轻。”

她又说:“中,那先不说这。”

“我跟俺老头离了,孩儿跟谁?”

这话给我问懵了,我说:“跟你吧,我跟你一块养。”

她又是笑,从鼻孔里快速出气的那种笑,“中,中,想哩怪美,你有没有想过俺老头愿不愿意离?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心里啥滋味?你有没有想过俺家爹娘会咋想?”

“君亮。”驀地,她喊了我一声名字,语重心长的说:“姐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村里相亲介绍了个,看了一眼稀里糊涂就结婚了,没有了解过啥脾气,也没交往过多长时间,紧接著就是生孩子。”

“我也可待见你,真哩。你知不知道,连俺老头我都没给他吃过,他让我吃我不吃,你没说让我吃,我主动给你吃,我都愿意让你弄到我嘴里,因为我想让你得劲,我待见你。”

“跟你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叫谈恋爱,我才知道约会的感受,世贸天阶那个桥真好看,我年轻的时候没经歷过这,一眨眼到现在才懂啥是谈恋爱,真哩可得劲。

“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姐今年25,马上26了,我不是不想离,是不能离,我一个弱女人,我干啥能挣大钱啊?家里就全指望俺老头,在工地使死使活一个月弄三千块钱,遇上个颳风下雨又出不了工,不挣钱还得钱,日子紧张,要不然俺俩分开干啥?这两年跑大车,整天都没在家待过,不都是为了个钱?我跟他这么多年,他木有带我旅游过一次,我为啥还要跟他,不是我多爱他,是我木法儿啊。我跟他离了,孩儿咋弄?家里老两口咋弄?都指望他哩!”

“就我这点工资,每个月都是上打下,一到帐就赶紧去银行匯回去了,你知不”

她一说到钱,我就生气,尤其是她一准备掰著指头算帐,我就更是没一点耐心了。

我打断道:“你说实话,真哩待见我吗?”

她愣了一下,尔后將早已熄灭的菸头,摁在了菸灰缸里,又把菸灰缸放回了床头柜上,末了平淡的说了一句,“睡吧。”

说实话,我那个年纪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事有那么绕吗?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咱俩就在一起过啊,多简单的逻辑,怎么到了她嘴里就那么那么的复杂。

那晚,我把枕头垫的很高,我睡不著,就那么的想,也不记得具体都想了什么,反正就是看著黑暗中的墙顶,想。

忘了有多久,她身子忽地一抽搐,猛的一下就钻进了我的怀里,抱住了我,是那种很用力的抱,两条细细的胳膊把我勒的紧紧的。

她哭了。

起初是小声的哭,身子一抽一抽的,哭著哭著忍不住了,趴在我胸膛上大哭起来,我连忙问她:“咋了姐,你咋了?”

“你別说话。”她抽泣著说。

然后就趴在我的胸膛上,哭了很久,哭到没力气,浑身就软了下去,似是快要睡著的时候,如同梦中癔症那般,她在我胸膛上呢喃道:“我要是早点遇见你该多好啊我好想跟著你”

她的声音特別特別小,小的我几乎听不全,我也是根据断断续续听到的几个字,来判断出这完整的一句话。

几个月后我才知道,她没说谎,她心里有我,她太想跟著我过了,只是这里边的问题复杂的简直像是一团乱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同时我也想明白她为啥哭了。

因为我向她许诺的那些话太有诱惑力了,那张饼又大又圆,又香又甜,可她清晰且痛苦的知道,我確实那么想,但实际没能力做出来那张饼。因为她已经相信並失望过一次了,她的丈夫也年轻过,也曾像我这般意气风发过,可现在呢?

倘若她傻乎乎的再信了这张饼,岂不是从上一个坑里,跳进下一个坑里。

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交织的时候就像融化在了一起,假不了。可那又如何呢?出门买菜不还得要钱?坐公交车不还得投幣?

所以,她哭了

哭声里带著不甘,带著遗憾,带著无能为力的宿命感。

我们就像同一个村子里走出去的,没有名字的野猫,恰巧在繁华的大城市,在阴暗的下水道里遇见了,在那个春天的夜晚,她邀请我趴在她的身上,她邀请我住进她的心里,但她不敢邀请我共度一生,因为这要么大胜,要么大输的游戏,她不敢再赌。

那晚哭过之后,我俩的感觉突然像是变了味,虽然上床前她还是会给我洗脚,还是会给我端饭,但她逐渐不再陪我一起去网吧,有时候我说去打通宵,她只是嗯一声。偶尔我去超市买菜,会先问她想吃什么,她会说:都行。有时候我感觉她不高兴,就问她怎么了,她总会说一句:没事。

我俩做爱时,也没有了往日的激情,以前我喜欢跟她对视,看她满足的样子,可她逐渐开始不看我,那会我只是觉得不对劲,但依然爱打游戏,等我快要意识到问题出现的时候,她突然离职了,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她没有提前告诉我,那天她请假休息了,等她来店里退完工装走的时候,我刚好送外卖回来,我俩四目相对时,她笑著说:“我不干啦,回老家哩。”

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啥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看情况吧。” 中国人最聪明了,我们的祖先发明的汉字也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字之一,它表达事物或者情感的时候,往往可以用模糊的话语,传递出清晰的意思。

突如其来的一瞬间,我眼睛直接红了,当时差点哭出来。

“別哭,听话,別哭阿。”她见我眼睛红了,赶紧朝我走了两步,但还保持著一定距离。

星光大道那条路上很多人,我想衝上去抱她,亲她,跟她说不要走,可我又不敢,我当时还穿著工装,就只能站在原地,在强行控制下,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你不是说你休息哩,你咋骗我啊!”我哽咽著问她。

她跟我说:“你別哭,你先好好上班,有啥事咱俩电话联繫。”

“姐,你別走啊”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音调全变了,眼泪也唰的掉下来。

“我今黑不走,我在家里等你,中吧。”她笑著跟我说,但眼睛也红了。

我哭著点点头,她这才穿过人行道,翻过天桥,走向公交车站,就是那条当初我们一起戴著耳机,听《简单爱》的那条路。

在天桥上,她对我挥挥手,嘴唇蠕动了几下,我没听到她说什么,从口型上分析,像是:我等你啊

我用袖子擦掉眼泪,用力的睁眼,睁的越大,风吹到的面积就越大,泪痕就会越快风乾,过了有多半分钟我才回店里。

当天下班后,我赶到大柳树,在走过了无数次那条熟悉的街道后,我看见的是一个锁了门的出租屋,门口的煤气罐和锅碗瓢盆已经不见了。

我想推开门,我感觉她就在屋里,我想见到她,哪怕趴在门缝边上,闻一闻屋子里的香味,让我记住她,记住她吧。

我还是没敢趴在门缝上,因为我怕被人看见。

下楼的时候,我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你不是说你等我啊”第一句话没说完,我哇的一声直接哭出来了。

“我最后连抱都没能抱你一下啊”

她已经在火车上了,她说你先別哭。我躲在街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后边一个字都没说,就那么哭。

哭著哭著,我听到电话那头,她也哭了。

她说:“君亮,姐给你说实话,不是我不爱你,是我家里出事了,我不回去不行,以后我应该也不会再出去了。”

“君亮”她哽咽著喊我名字,我只顾著哭了,没回她。

我们就这样隔著电话哭泣。

过了很久,她说:“我躲在厕所里接的这个电话,外边有人敲门了,不说了好不好。”

“不!你出来,你站过道里说。”

我咬著牙问她:“姐,你是不是嫌我穷,我现在知道钱重要了,你相信我,你给我一次机会中不中,我要是挣钱比他还多,你跟不跟我啊!”

她哭著说:“跟,我跟,你要是一个月能挣五千块钱,我真跟你。”

“但是以后你可別给我打电话发简讯,我到家里不方便了,中不中?”

“姐,你別换號,我不主动联繫你,你等我,我一个月能挣五千块的时候我真里去找你,真哩啊!”我哭的缓不过气,连一句话都无法囫圇的、连贯的说出来。

“中,到时候你还带我去世贸天阶,那座桥好美不钱就能看”她大抵是想笑著跟我说,可她越是想对我笑一下,啜泣的就越厉害。

一个月5000块,在2009年,对我来说真的很高了,但我那会就是篤信,我能做到,为了彦彦姐我也要做到!

其实,那会我仍然无法深刻体会到钱有多重要,我只知道家里为我盖房子,欠了七八万块钱的外债,我只知道我挣不来钱,她就不跟我。她是想跟的,可她不敢把第二次生命再赌到一个十七八岁,天天只想著打游戏的小孩身上。

有一段时间,我在想她是不是故意骗我?很快这个疑虑就被打消了,因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我俩產生的几乎所有消费都是由我承担的,但她从来没有问我要过钱,也不问我要吃的喝的或者礼物,並且还不断的劝我,钱不要大手大脚,要省著点。

每天晚上,她都会端一盆热水给我洗脚,然后我就摸她的头,摸她的耳朵,摸著她的后脑勺,顺著头髮轻轻的捋下去。每次做完饭后,她会把筷子横到碗口上,端到我面前,然后把菜里的那一点肉挑给我吃。

所以,她这一辈子就骗了我那一次,她说在『家』里等我,可我赶到的时候,我俩那个『家』已经没了。

我恨我自己那时年少无知,那本就是一段几乎不会有结局的故事,是我贪婪了。

那层窗户纸不捅破,我俩心里都有希冀,我们会给彼此造梦,在潜意识里鼓励对方,咱俩都好好努力挣钱呀,就这么走著走著,可能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白头偕老。

即便哪天突然分別,衝击也不会那么猛,不在热恋期断然离別,就不会那么痛。

可我为什么要说出来呢?那天晚上,我捅破了窗户纸,结果窗外不是鸟语香而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我那时太幼稚了。

她刚回老家的那段时间,我抽菸的频率就开始频繁了起来,因为我经常想她。想著想著就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有一天夜里,我脑海中浮现出了她屁股的轮廓,按理说她是一个结了婚的人,我应该有负罪感,可我没有。

自问那时我还不算一个彻底败坏的人,至少我从没有居高临下,狠狠撞著她的屁股,然后问她,我和你老公谁更猛。

一个享受了別人肉体的人,如果还想狠狠地褻玩她的灵魂,那是极其无耻但又极其快乐的做法。

我没这么问过,我只想让她快乐,不想让她觉得羞耻。因为我从不认为她是別人的女人,她是我的!

突然间,我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换个角度想,如果我是她老公,有人这样抓著我老婆的屁股,狠狠的撞著她,然后问她,我和你老公谁更猛?

我那会儿不知怎地突然想到这个,极其痛苦!

然后我就剖析这个问题,我就要弄明白我为啥会觉得痛苦,想著想著,绕著绕著,又给绕到了钱上了,为什么呢?

她丈夫如果很有钱,不说太多,至少足够支撑她和孩子也有吃有穿,那她何必背井离乡出来打工呢?吃苦大家都不乐意,享受谁还不会啊!身在异地,辛辛苦苦,一年又见不了几次孩子,图啥啊?不还是想挣点钱吗。

就像我,我觉得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所以我不认为我喜欢上了別人的老婆,反而有一种我喜欢的人做了別人老婆的痛感,现在她离开了bj离开了我,去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我不就是因为没钱而无可奈何,我不就是痛苦在这吗?

阿,我好像懂她了,也好像懂钱了。

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走的那么突然?

我一直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多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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