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我去餐厅的时候,彦彦姐看我的眼神不太对了,那是一种似笑非笑,又带著一股嗔意的眼神。
我想问她怎么了,但是碍於太忙,我又一个劲的在外边送外卖,临到下班时才算有空。
趁著两班交接的时候,我忍不住好奇,凑到他身边问:“姐,你今天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啊,我做错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为了你,挨懟了!”
“咋啦!”
彦彦姐指了指卫生间,“下班了,咱们先换衣服吧。”
换了衣服走出餐厅的时候,我俩一前一后往外走,今天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短袖衬衫,下边搭配的是一条白色的碎百褶裙,笔直白皙的双腿下,垫著一双可爱的小白鞋。
搭配著浅色的遮阳帽,像是一个刚刚步入大学校园的女孩子。
真好看!
我像个跟屁虫似的,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姐,到底咋啦?”
“老徐懟我了一顿,餐厅里不允许请半天假,尤其是不允许请下半天,工资不好算。”
老徐是我们经理,不过我没听她说过不允许请半天假啊。
“还有这事?”我挠著头,颇为不解。
彦彦姐说:“你天天那么勤快的送外卖,老徐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她当然不懟你了,她懟我!”
“最关键的是,你请半天假,外卖没人乐意送了,都不想出去晒太阳,那个张宾又是个懒虫,一趟外卖能跑半个小时,所以老徐熊我了。”
“哎哟,这”我心里猛的一下很內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著我俩跨过天桥,来到了公交车站。
想了半天,我最后憋了一句,“以后我不请半天假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我心里依然內疚且感动,彦彦姐问都不问我有什么事,直接批了我的假,结果她被熊了一顿。
“没事。”彦彦姐说话时,迎面来了一辆公交车,乌泱泱的人群瞬间就躁动了起来,每个人眼巴巴的看著即將进站的公交车。
如果有人在bj坐过348路公交车的话,应该知道这个公交车是很长的,我初到bj时就有过这样的感慨——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公交车都是两截的!
还有那个特8,上下两层,比寻常公交车高出不少,去bj之前,我只在香港电影里见过。
然后这个348,上人最多的车站就是国贸和双井桥,再往后的地方人並不多,但仅仅是国贸一站,恨不得就能把公交车挤满,后续隨便上几个人都是硬往里边挤的,那售票员还大声嚷嚷著:“前边的往后边走走啊,那后边都空著呢!”
结果没人动,大家不傻也不瞎,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亩三分地,还往后走?那后边也挤的满满当当,根本没位置。
“哧——”伴隨著公交车的气剎系统发出声音,当车子停稳的瞬间,乌泱泱的一片人头便涌向了车门。
“姐,车到了!”
出於一个雄性的本能,在挤公交的时候我让她站在我身前,而后我双手护著她,不让別人碰到她,上了车之后,因为车上的人太多了,我就带著她往后挤。
“姐,你跟我来。”我往身后摆了摆手,並不是要牵她,是让她跟上我的步伐,没想到她抓住了我的手。
我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但是拥挤的人群没给我太多反应的时间,我奋力的推开公交车上一个个肥硕的、强壮的、瘦弱的身躯,开闢出一条狭窄的道路,带著彦彦姐强行“杀进去”。
那个348路公交车,它前后两个门,中间连接的部位有四个座位,而在后门售票员对面的位置,则是有一处角落,我最喜欢往这站,这是我挤了很多次公交车,算是在“尸山血海”里积累出来的经验。
“姐,姐,你来站这!”
我把彦彦姐护在了这个角落,让她几乎处在一个四周无人的空间里,然后我堵在外边,挡住一波又一波汹涌的人流。
不客气的讲,我带著彦彦姐抢到的位置是极好的,我在外边护著她,不管过道有多挤,不管多少人熙熙攘攘在流动,不管他们將我的身体撞的有多么摇晃,我双手始终顶在两边的把手上,始终给彦彦姐留出一片略微宽敞的空间。
但我处在过道上的位置,时不时有人撞我一个趔趄,撞的我几乎没站稳过,我觉得自己很狼狈。
还有著急下车的人,几乎是往后边撞著跑,撞到我后背上的时候明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会回头,愤怒的朝后边瞪一眼。 彦彦姐看著我被人家顶撞的样子,笑了好几次,她跟我说:“你双手撑著累不累?”
“不累!”
我连一秒钟都没停顿,几乎赶在她话头落下的瞬间就说了出来。
“你往里边站站吧。”她轻轻的,捏著我胸前的一小块衣服,让我靠近她一些。
本来我俩就够近了,再往前站就贴一块去了,万一再遇上个壮汉从背后撞我,没有缓衝空间,我固执的说:“他妈的,我还就不信我顶不过他们了。”
一生要强的男人都是这样,我可以被摧毁,但不会被打败,哪怕结局是拖著一条鱼骨回去,我也要跟这条大鱼搏斗到底!
彦彦姐看我的眼神开始有点不一样了,我余光注意到,她时而怔怔地凝看我,眸子里像蒙了层水雾,待我似要回望,那目光却又倏地一软,悄悄的溜走。
当我看向她时,眼神交匯的瞬间她就赶紧往別处看,装作从没看过我的样子,手侷促的摸摸鼻头,或者提一下挎包,但嘴角掛著藏不住的笑。
“姐,你想笑就笑唄。”
“那嘴角跟我二大爷的血压似的,马上就压不住了。”
彦彦姐吭哧一声笑的枝乱颤,脸上也涌出了一片片緋红,“你这个人,其实蛮有趣的。”
说话的时候,身后有一个大妈,风风火火的往后门跑,又是给我撞了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彦彦姐脸上。
彦彦姐看不下去了,拉著我朝她靠拢了半步,还小声问我:“疼不疼?”
“不疼!”
我又往后边退了半步,非要要守好这一片领土,我就是这么要强!
不服咱就撞一撞!
后来我才醒悟,那天我意外表现出了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感,那样子一点都不狼狈,有很多女人往往在这个时刻容易被打动。
许多年后,我深諳各种套路,可兜兜转转一大圈,我始终还是觉得,人与人交往,真诚才是必杀技。那一刻,我就是真的,我就是想给彦彦姐抢夺出一片空间,即便我俩下了车之后,这件事可能会变得毫无意义。
下车前,彦彦姐问我:“你每天下班都去做什么呀?”
“上网啊,去垡头,要么就跟我表弟打篮球,不过我俩更喜欢上网。”
那时候垡头有一家网吧,我经常去,因为机器配置还算可以,能玩穿越火线。
至於我住的郎各庄,那真的就是一个农村,那边没有正规网吧,全都是农家房子改出来的黑网吧。一小间屋子里,七八台电脑,根本没有后台管理系统,一小时两块钱,你给老板十块钱,好,你就坐那玩吧,五个小时,到点了你自己走就是了,全凭自觉。
彦彦姐不解的问:“网吧里有什么好玩的?”
“哎,这你就不懂了,我在我们军团里,那可是幻兽指挥官!每周五都会打军团战,可爽了!”
“你一会要去垡头上网吗?”
我重重点头,兴奋道:“对!我明天休息,今晚去垡头打通宵,玩一夜!”
“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呀,你能玩一夜。”
我想了半天也没法给她解释,因为一个不打游戏的人,无法理解游戏迷的快乐。
“反正就是挺好玩的,大概跟女人喜欢化妆品差不多吧?”我说道。
她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过了一会,我说:“姐,你呢,平时都干啥呀?”
“我家里那口锅,锅把儿断了,一会回去后打算买个新的。”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