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跟彦彦姐说,要请半天假,她问我干什么,我说有点私事。
她没多问,直接就批了,不然就说了,人出门在外得有朋友,得有“靠山”,才好办事。
八点多的时候,我进了富力广场,那个金碧辉煌的商场里边。我知道表弟的餐厅是哪一家,但我不想靠的太近,因为一旦靠近,他们的经理就会扯著嗓子喊——欢迎光临!
我在他们餐厅对门的方向,离的很远,蹲在了商场的角落里,我看到了戴著头巾的表弟,端著热气腾腾的石锅拌饭,来来回回的走动。
不一会,他也远远的看见了我,给我笑了一下。
我看到了一个女孩,表弟跟他有说有笑,长得不是多么惊艷,脸蛋圆圆的,属於那种可爱型的,比较耐看。
同时我也注意了表弟口中的领班,那確实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双弔客眉是我对他最大的印象,然后有点驼背,见人就点头哈腰。
怎么说呢,表弟说的对,他真像个小日本
等到快十点下班的时候,我站起了身子,表弟换衣服最快,因为他卯足了劲要打他领班,所以我俩必须提前一步去到地下室。
他几乎是第一个换完衣服的,出了门就对我招手,示意我跟上他。
我跟著他走步梯,抄近路,提前一步离开了富力广场,他带著我几乎是一路小跑,赶到了地下室的出口处。
“哥,就在这等吧,他一会就回来!”
我朝四周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行,这里太招摇了,去下边等。”
顺著楼梯下了地下室,在很窄的一条道路上,我左右看了看,地下室几乎都是门对门,被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几平米不到,一个月八百块,就因为地段好。
我回头看了一眼楼梯入口,然后问道:“他住哪一间?”
表弟摇头,“不知道。”
“那就在这等。”
承业不知道的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已经探查完周围的地形了,我已经对即將到来的事情有了一个预估,打起来的话,对面一个两个怎么解决,三个四个怎么解决?
我悄悄藏了一根钢管在后腰,很短,我怕承业信息不准確,万一进来十几个,或者带有管制刀具,那我只能拼命了。
大概十几分钟后,就听到上方地下室入口的位置传来哈哈的大笑声,“你跟我吧,咱俩以后在这餐厅往上爬,一个月挣几千块,多好啊!”
“他一个小服务员,你跟他有啥前途呀,是不是?”
我听出来了,那个领班又在死皮赖脸的缠承业的女朋友。
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小跑,那个脸蛋圆圆的,比较可爱的女孩先一步跑了下来,看到我俩的瞬间,愣了一下。
我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跟紧走。
承业小声说:“回去,没你事。”
再然后,就是那个弔客眉,三十多岁的领班,和另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勾肩搭背的往下走,后边还有一个,总共是三个人。
看到我俩的那一刻,眼神明显变了,像是草原上的两头猛兽,第一次相遇,谁也不服,各自的瞳孔开始急剧收缩!
他们走向我俩的脚步都变慢了,等他们三个到我面前的时候,还侧头看著我,我一点没带客气的,直接一口吐沫,朝著领班的身上就吐了过去。
他先是一愣,而后大骂一声,“我操!”紧接著一拳朝我脸上打来。
一点不客气的讲,他出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输了,接下来他面临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挨打。
很多人都知道,职业拳击手一般来说是不会跟人打架的,因为一对一徒手格斗的情况下,是纯纯的降维打击,原因在於,大多数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打起架来是没有章法的。
他们出招无非就是一巴掌打过来,或者正面冲一拳,再不济就是正踹。
没有谁在打架时,上来就是一个非常有技术含量的摇闪,外加一个上勾拳,或者鞭腿摆腿,一般都是正蹬,对於练过的人来说很容易就躲开了。
领班的拳头朝我打来,我歪头躲避的同时,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卸掉拳力之后,猛然一拧,使出了一记擒拿,拧动他胳膊的瞬间,他自己疼的就背过去了身子,我另一只手掐住他的后脖领,將他的脑袋对准墙上,狠狠的撞了上去。
“咚!”
很沉闷的一声响,他自己就瘫软在地上了,但他並未昏迷,只是疼的捂著头倒吸凉气,暂时丧失了战斗力。
他的老乡嗷嗷叫著朝我扑了过来,我一看那架势就是没练过的,隨即先发制人,对著他的胸膛狠狠的来了一记正蹬,直踹的他差点双脚离地,整个人被屁股带著往后飞奔,几个趔趄之后,重重的蹲坐在了楼梯上。
普通人打架就是有一个这样的缺陷——不知道躲!更別提什么防守反击了。
我猜想可能是情绪上头,愤怒冲昏了头脑,就是闷著头干,所以我们教练当年反覆跟我们交待——不要慌,要沉得住气。
表弟一点都没意外,因为他之前见过我打架。
领班捂著额头,咬著牙吼道:“看什么看,干他啊!”
站著的第三个人,傻愣愣的看著我,承业指著他的脸说道:“我哥在少林寺练了十年,你敢动一下,今天连你一块打!”
“滚蛋!”
这种场面我一点都不带怕的,我怕的是人太多,真打起来不能被围,一旦被围,多高的功夫都没用,必定被打残,所以我提前看了地形,实在不行就退著打。
要是他们不给我留活路,我也有底气干到底。在武校里,教练曾经私下跟我说:以前的武功都是杀人技,早就不让教那玩意了,你们学这个主要是强身健体,以后出去不要乱欺负人。
当时我问教练,杀人技是什么?
教练伸出食中二指,做出鹰爪状,说:“徒手搏斗的话,插眼,锁喉,踢襠,这都是准备下死手的,千万別乱用。”
我估摸著还有更狠的杀人技,但教练绝对不会说出来。
所以我对领班下手的时候,先擒拿,再用他脑袋撞墙,就是我自己儘量节省体力的同时,再让他疼,让他快速丧失战斗力。像电影里边,摆个架子啥的,看起来很帅,其实没用,真打起来,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儘快一招制敌才是关键。
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人,那个跟他们合租的小伙子有些腿软,我指著他的脸,看向承业,“他打你了没?”
承业摇了摇头,“没有。”
我回过头来,说道:“咱们无冤无仇,没你事,你走吧。”我说这句话,是给他台阶下,我怕他抹不开脸,真衝上来跟我干一架,我犯不著跟他树敌,他也犯不著上来挨揍。
果然,他走了。
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我指著坐在墙边,捂著头的领班说道:“去,打他,他怎么打你的,十倍打回来!”
承业也不客气,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就是狠狠的揍,一边打一边骂。
“操你妈!” “操你妈!”
“我操你妈!”
过了一会儿,我又指著被我踹的一屁股蹲坐在楼梯上那个,“他打你了吗?”
“打了。”
“他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他,十倍打回来!”
承业一个箭步衝刺,朝著那人的脸就飞踹了上去,他倒在地上后,承业对著他的头就是一顿狂踹,直踹的他捂著头蜷缩成一团。
我没阻拦,因为我表弟脸上那一块铁青,一准是被他们用拳头打的,他们现在挨揍纯属活该。
其实领班的老乡没有丧失战斗力,但被我踹了那一脚之后,他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与其被我打,不如被我表弟那般死缠烂打一通,这事就算了了。
承业一直打的自己快喘不上气,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他指著领班的脸,恶狠狠的说:“我哥也就是空著手来的,他要是带把刀,今天把你俩都杀了!”
“以后见了我,都得喊爷!”
本来我是很严肃的,他来这两句,让我差点没绷住。
我拍了拍承业,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我走到领班身前,居高临下的看著他,“没事別打架,更別仗著你们人多就隨便欺负人。”
“如果你选择报警公了,没问题,我表弟也被你们打了,咱就互相讹人,对著讹。”
“如果你想私了,那这事已经了了,以后你们还是同事,还是哥们。”
“如果你还想打,那你喊人,喊多少我都来,咱碰到底!”
我不光学过套路,兵器也学过,双节棍九节鞭是我最擅长的,他如果真能喊一群不要命的人来弄死我,刀法我也略懂!
那个被我一脚踹飞的老乡连忙起身,从兜里掏出烟,笑著给我递了过来,“行,这事了了,咱也是不打不相识。”
我对他微微一笑,“兄弟好意我心领了,我不会抽菸。”
他又给承业上烟,承业愣了一下,没接。
领班咬著牙,恶狠狠的从地上起身,揪著给我上烟的老乡,扭头就走了。
“走吧。”
我带著承业坐公交车往回赶,路上承业兴奋极了,一路上都忍不住要跟我好好吹一顿牛逼,公交车上人还很多,我只是笑著把手指竖在嘴边,“嘘,回去再说。”
在郎各庄公交车站下车后,我俩径直来到公园里,承业上去先来了一句三连操。
“操!操!操!”
“太爽了,哥!”
我看著活蹦乱跳的承业,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小就没有被爹娘管过,没人教他正確的价值观,除了外婆以外,也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的冷暖,他小时候几乎没穿过新衣服。
遇上我之前,他经常被人欺负,后来我从武校回来,进了中学之后,我俩一个学校,听人说他天天被打的时候,我去他班里,那些欺负过他的人,被我排著队打了一遍,从那天起就没人惹他了。
我俩坐在篮球场边缘的长椅上,我轻声说道:“承业,你学会抽菸了?”
他愣了一下,忙说道:“没有啊。”
“嗯?”
他一看我眉头拧了一下,立马说:“哥,我我怕你骂我,我很少抽,我你咋知道啊?”
“你领班那个老乡,给我上烟我没接,他反手给你上,我看你当时习惯性的就要伸手去接了,但是偷看我了一眼,又控制住自己了。”
“哥,你別骂我,我戒掉就是了。”
我笑了笑,说道:“我怎么会骂你呢,长大了,不是小孩了,想抽就抽吧,少抽点就行了。”
“还有,上学时候不让你谈恋爱,是怕你影响学业,这都步入社会了,你谈对象还不敢大大方方的跟我说?怕我骂你?恰恰相反,你该怎么谈就怎么谈,那是你的人生啊,那是你的后半辈子。”
“哥,我知道了!”
“你们那个领班,要是不服再打你,咱俩弄死他去,但如果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別主动去找人家麻烦,好好上班就行了。”
“好。”
“哥啊,你这么能打,咱也去混混吧?將来组建个帮派,像是洪门那样,中不中?”
我哑然失笑道:“混什么混,没出息的才去混,你以为的老大都是染黄毛,叼菸捲,嘴里骂骂咧咧,我告诉你,实际上的老大,穿西装打领带,温文尔雅,时代不同了,在学校里的那些幼稚思维改一改吧。”
“哥啊,当年你在学校的时候,你走前边,身后跟十几个人的画面,我到现在都没忘啊,乌泱泱的像是一股黑水朝著我们班涌进来,然后排著队一个个打他们的样子,真的牛逼完了!从那天起,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了,看见我都喊我宋哥!我们班里的女生也开始喜欢我了,有个骚逼还给我写过情书呢,谁牛逼她就跟谁,我还摸过她的麦儿。”
“还有那次,那个高年级的找你麻烦,你一个人打七八个,我靠啊,真是太牛逼了!哥啊,你又能打又聪明,我觉得你一定能成为大人物,咱去混混吧,我做你第一个小弟!”
我说:“人生中所有的辉煌,都是有代价的,我们当年是很囂张,现在呢?端盘子刷碗。你记住,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价格。”
“哥,我觉得你一定行!你天生就是当老大的料!”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就跟马里纳亚海沟与珠穆拉玛峰一样,你不要想別的,好好上班挣钱,有钱了给咱外婆买点好吃的,买两件新衣服,我就很欣慰了。”
承业挠著头说:“哥,你难道就甘愿这么平凡一辈子吗?”
这话给我问住了,我抬头看向远方的路灯,以及空旷的天野。
“不,我还是想干一番大事的。”
“对啊!”承业握著拳头说:“你带著我去混混吧。”
我说:“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人不一定非要靠混才能做一番大事业,相反,靠混永远做不大。”
“哥,那靠什么才能做大做强?”
我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靠这儿。”
承业还想跟我聊聊“混”的事,我提前打断道:“不说了,回去把篮球抱过来,玩两把。”
承业有些扫兴的说了一句,“好吧”。我训斥道:“跑快!”於是他健步如飞的跑在公园的主干道上。
我看著他的背影,真希望他就这么一辈子快乐下去,永远別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