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国游骑袭扰过后,青岩镇像是被抽走了魂。萝拉晓说 追嶵鑫彰結往日里虽不热闹但还算平和的街巷,如今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恐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人探头张望,眼神里也满是惊惧。镇守府象征性地加强了巡逻,但那些卫兵涣散的眼神和拖沓的步伐,反而更添了几分不安。
林羽帮着老杰克收拾被撞翻的铺子,把散落一地的铁器捡回来。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小羽,”老杰克一边捶打着酸痛的老腰,一边低声道,“这两天收拾收拾,往南边走吧。”
林羽动作一顿,抬起头。
老杰克叹了口气,脸上深刻的皱纹里嵌满了无奈:“镇守大人已经收到风声,天狼国的主力怕是真要来了。咱们这青岩镇,首当其冲。留下来,就是等死。”
“南边?南边就安全吗?”林羽的声音很平静。
老杰克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更沉重的叹息。是啊,南边?青岩国就这么大,天狼国的兵锋所指,哪里又有真正的安全?亡国之人,逃到哪里都是丧家之犬。
“可是”老杰克还想再劝。
“杰克爷爷,”林羽打断他,目光坚定,“我父母就埋在后山。这里是我的家。”
家。这个字眼此刻显得如此沉重而脆弱。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往常的喧哗声从镇子中心传来,夹杂着马蹄声和一种奇特的,带着肃杀之气的鼓声。
林羽和老杰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两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镇中心那块最大的青岩石广场上,不知何时立起了一个简陋的木台。台上,站着几名风尘仆仆、身着残破青岩军制式皮甲的军官。他们个个面带疲色,甲胄上沾满泥泞,甚至带着暗红色的血渍,但腰杆却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与镇上卫兵的萎靡形成了鲜明对比。
台下,已经聚集了不少镇民,大多面带菜色,眼神麻木地看着台上。微趣暁税 耕辛罪全
为首的一名军官,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划到下颌,让他原本刚毅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凶悍。他上前一步,扫视著台下的人群,声音洪亮却带着沙哑:
“青岩国的乡亲们!我是青岩国北境边防军,第七步兵营百夫长,张振!”
他的声音如同撞响了破旧的铁钟,在广场上空回荡。
“天狼国的狼崽子们,已经踏过了我们的国境线!黑水河防线丢了!数以万计的天狼兵,正朝着我们的家园扑来!”
人群一阵骚动,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低低的哭泣和压抑的惊呼响起。
张振百夫长猛地提高了音量,压下了嘈杂:“我知道你们怕!我也怕!但怕有用吗?跪下求饶,他们就会放过你们的妻儿父母吗?就会留下你们的粮食和房子吗?”
他猛地扯开自己胸前的皮甲,露出里面一道刚刚结痂的可怕伤口:“看看这个!这是三天前在黑水河畔,一个跪地求饶的兄弟,被天狼狗砍出来的!他们不要俘虏,只要奴隶和尸体!”
台下瞬间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林羽握紧了拳头,感觉血液在加速流动。
“国难当头!”张振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王上已下征兵令!是爷们儿的,拿起武器,跟我们走!守住国门,就是守住你们的家!我们青岩国是小,但我们骨头硬!就算死,也要崩掉天狼狗几颗牙!”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战刀,虽然刀刃上布满缺口,却依旧闪著寒光:“青岩国,万胜!”
他身后的几名军官也同时举刀,嘶声怒吼:“万胜!”
这吼声悲壮而决绝,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惨烈气息,冲击著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然而,回应者寥寥。大多数镇民低着头,眼神躲闪。活着,哪怕像狗一样活着,也是好的。送死?没人愿意。
张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疲惫。这样的情况,他们一路南下,已经经历了太多次。
就在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中,一个清朗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我报名。”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林羽排开众人,一步步走到台前,仰头看着刀疤脸的张振。
“是林羽那小子”
“他疯了不成?一个孤儿,去凑什么热闹?”
“找死啊”
议论声纷纷而起。
张振看着台下这个身材还算结实,但面容依旧稚嫩的少年,眉头微皱:“小子,你多大?”
“十六。”林羽回答,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十六”张振摇了摇头,“还没到法定征兵年龄。而且,打仗不是儿戏,会死人的。”
“我知道会死人。”林羽的目光毫不退缩,直视著张振,“我父母就是十年前死在天狼狗手里。我知道跪着活不了。我年纪是小,但我有力气,能吃苦,不怕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传遍了安静的广场。
老杰克在人群里,看着林羽挺直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浑浊的老眼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水光。
张振看着林羽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少年人的冲动和幻想,只有一种经历过苦难磨砺后的沉静和一种近乎燃烧的决意。这种眼神,他在很多老兵脸上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张振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林羽。”
“林羽”张振沉吟了一下,正要说话。
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青岩镇的‘小英雄’吗?昨天刚打翻了天狼国大爷的马,今天就要去从军报国了?真是了不起啊!”
只见镇守腆著肚子,在一群卫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讥诮的笑容。他上下打量著林羽,“就你这身板,上了战场,怕是连刀都拿不稳吧?别到时候拖累了张百夫长他们。”
林羽攥紧了拳头,没有理会镇守的嘲讽,只是看着张振。
张振瞥了镇守一眼,眼神冷漠。他显然很清楚这些地方官吏的德行。他重新看向林羽,沉声道:“军队,不是意气用事的地方。我们要的是能打仗的兵,不是累赘。”
“我不是累赘!”林羽猛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两块厚重的青石板。那是平时用来垫桌脚的,每块都有几十斤重。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竟将两块石板稳稳地平举了起来,手臂虽有微微颤抖,但身形稳如磐石。
他举著石板,目光灼灼地看着张振:“我能举重!我能长途奔跑不歇气!我能辨认山林里的方向和草药!我还会设陷阱捕猎!百夫长,给我一把刀,我能杀人!”
这一下,连张振和他身后的军官们都有些动容。这少年的力气和这股狠劲儿,确实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尤其是在这兵源匮乏、士气低落的时刻。
镇守的脸色有些难看,哼了一声:“匹夫之勇”
张振没有理他,他走到林羽面前,仔细看着他因用力而绷紧的脸庞,和他那双执拗的眼睛。
“为什么?”张振问,“为什么一定要从军?就为了报仇?”
林羽缓缓放下石板,呼吸有些急促,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望向北方,那是烽火燃起的方向。
“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也像我一样,蹲在青石头旁边,只能用石片画马。”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张振的心上,“我想让他,能骑在真的马上,看着真正的、太平的江山。”
张振浑身一震,他死死地盯着林羽,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少年。许久,他猛地一拍林羽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林羽晃了一下。
“好小子!”张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有种!我第七营,收下你了!”
他转身,对着台下依旧沉默的人群,怒吼道:“都看见了吗?一个十六岁的娃娃,都有这份胆气和担当!你们这些七尺男儿,难道连个孩子都不如吗?你们的家,你们的婆娘孩子,等著谁去救?!”
也许是林羽的举动点燃了什么,也许是张振的话刺中了某些人心底的隐秘,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
“妈的!拼了!窝窝囊囊也是一辈子,跟他们干了!”一个猎户打扮的汉子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算我一个!老子受够这窝囊气了!”
“还有我!”
陆陆续续,又有十几个青壮年男子走了出来,站到了林羽身后。虽然人数依旧不多,但总算不再是之前那般难堪的场面。
张振看着这几十张或坚定、或惶恐、但终究是站出来了的面孔,深吸了一口气。
“登记造册!领安家粮!”他大手一挥。
征兵,终于开始了。而这支匆匆组建的队伍,未来将走向何方,无人知晓。
林羽领到了一小袋粗糙的粟米,这就是他的“安家粮”。他走到老杰克面前,把米袋塞进老人手里。
“杰克爷爷,这个您留着。”
老杰克看着林羽,嘴唇哆嗦著,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活着活着回来。”
林羽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回到自己那间破屋,只带走了那几块刻画著图案的青石和那块锋利的石片,用破布仔细包好,揣进怀里。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镇口的集合点。
夕阳下,青岩镇在他的身后渐渐缩小,那坚硬的青岩石,在暮色中沉默地伫立著,仿佛在为他送行。
他知道,他踏出的这一步,将彻底改变他的一生。前路是尸山血海,是九死一生。
但他义无反顾。
在王旗之下,烽火已然燃起。而他,这粒来自尘埃的种子,即将投入这熊熊烈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