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青岩镇斑驳的街道,卷起尘土和几片枯黄的叶子,打在林羽有些单薄的衣衫上。咸鱼墈书 埂芯最筷他蹲在镇口那块巨大的、透著暗青色的岩石旁,手里拿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正专注地在一块较小的青石上刻画著。石片上渐渐显现出一个粗糙却充满动感的轮廓——一匹扬蹄欲飞的骏马。
青岩镇,青岩国无数边境小镇之一,它的名字就来源于这种遍布周围的青色岩石。人们说,这石头坚硬,不易风化,象征著青岩国人应有的品格。但此刻,在林羽耳中,这风声里似乎还夹杂着远方的哭喊和金属碰撞的回响。
三天前,天狼国的游骑洗劫了三十里外的李家村,消息传来,镇子里本就稀薄的安宁气息彻底被恐慌取代。空气中仿佛拧得出水来的紧张,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羽,还在画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是老杰克,镇上的铁匠,也是少数还愿意搭理林羽这个孤儿的老人之一。他瘸著一条腿,那是年轻时被天狼国狼骑兵的弯刀留下的纪念。
林羽抬起头,露出一张尚且稚嫩,但眉眼间已有了不符合年龄的坚毅的脸。他笑了笑,把石片和青石揣进怀里那简陋的布包中,“随便刻刻,杰克爷爷。”
“画得好啊,有股子精神气。”老杰克眯着眼,望向北方,那是天狼国的方向,“比镇守府里那些只知道喝酒的家伙强多了。”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听说天狼国的‘血狼旗’已经过了黑水河,这次来的不是小股游骑,是正经的军团。”
林羽的心猛地一沉。血狼旗,天狼国王牌军团的标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父母模糊的身影在记忆中一闪而过,他们也是死在十年前天狼国的一次劫掠中,那时他还太小,只记得漫天的大火和冰冷的雨水。小税宅 追嶵歆章结
“我们能守住吗?”林羽的声音干涩。
老杰克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拍了拍身边坚硬的青岩石,眼神复杂。守住?靠什么?靠镇上那几十个老弱病残的卫兵?还是靠国都那些醉生梦死的贵族老爷们?答案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哭喊声从镇外传来,打破了小镇死寂的午后。
“来了!天狼狗来了!快跑啊!”
凄厉的呼喊像刀子一样划破天空。镇子瞬间炸开了锅,鸡飞狗跳,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从屋子里涌出,哭喊著,奔跑着。
林羽霍然起身,只见镇外尘土飞扬,几名穿着皮甲,挥舞著弯刀的天狼国骑兵正狂笑着纵马冲来。他们显然是一支前哨斥候,目的就是制造恐慌,试探虚实。
“躲起来!小羽,快躲起来!”老杰克一把拉住林羽,想把他拽进铁匠铺。
但林羽的脚像生了根,他死死盯着那几个在街道上肆意驰骋,用刀背劈砍慌乱人群取乐的天狼骑兵。他看到邻居张婶被马撞倒,篮子里的土豆滚了一地;看到王叔试图反抗,被一鞭子抽翻在地,额头鲜血直流。
一股灼热的气流从林羽的胸中升起,冲得他眼眶发红。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但每一次,那刻骨的仇恨和无力的愤怒都会像毒蛇一样啃噬他的心。
一个骑兵注意到了站在铁匠铺门口,一动不动盯着他们的林羽。那眼神,冰冷而执拗,让他很不舒服。骑兵狞笑一声,一拨马头,朝着林羽的方向冲了过来,手中的弯刀扬起,显然是想吓唬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ez小说徃 冕沸悦犊
马蹄声如雷,腥风扑面。
老杰克吓得面无人色,拼命想把林羽拉进屋。
就在战马即将冲到面前的瞬间,林羽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骑兵,而是扑向街边一个积水的泥坑。同时,他顺手抄起了老杰克靠在门边的一根用来挑水的长木棍。
战马高速宾士中,骑兵没料到林羽会做出如此举动,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战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就是现在!
泥坑的污水溅了骑兵一身,战马的视线也受到了瞬间的干扰。林羽如同一条灵狐,贴着地面滚到战马侧后方,手中那根不起眼的木棍被他用尽全力,精准无比地捅向了战马相对脆弱的膝关节后侧!
这不是要造成多大伤害,而是为了——破坏平衡!
“唏律律!”
战马吃痛,加上骑兵慌乱勒缰,重心不稳,悲鸣一声,轰然向侧面倒去。马背上的骑兵猝不及防,惊叫着被狠狠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满头满脸都是污泥,狼狈不堪。
另外几个正在劫掠的骑兵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在一个边陲小镇,竟然有人敢反抗,而且是用这种方式让一个同伴落马。
被摔下马的骑兵挣扎着爬起来,又惊又怒,拔出弯刀,咆哮著冲向林羽:“小杂种,我宰了你!”
林羽紧握著木棍,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正规骑兵的对手,刚才只是取巧。但他没有逃跑,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对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
“住手!”
一声暴喝传来。镇守带着十几个衣衫不整、面带惧色的卫兵终于赶到了。镇守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此刻脸色煞白,握著佩剑的手都在发抖。
那几名天狼骑兵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骂骂咧咧地扶起同伴和战马。他们只是斥候,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在这里跟青岩国的正规军(虽然是样子货)发生正面冲突。
“小子,我记住你了!”落马的骑兵恶狠狠地瞪了林羽一眼,翻身上马,跟着同伴们呼哨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人们。
镇守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怒气冲冲地走到林羽面前:“林羽!又是你!你想害死全镇的人吗?激怒了天狼国的大爷,我们谁担待得起!”
林羽沉默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骑兵消失的方向,看着那些哭泣的乡邻,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叔。他怀里的那块刻画著奔马的青石,硌得他胸口生疼。
老杰克走上前,把林羽护在身后,对镇守勉强笑了笑:“大人,孩子不懂事,也是被逼急了”
镇守哼了一声,没再追究,转身去安抚(或者说驱散)民众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破碎的家当和无声的悲伤。夕阳西下,将青岩镇染上一层凄凉的橘红色,那坚硬的青岩石,在暮色中也显得格外冰冷。
林羽弯腰,从泥土里捡起那根他用过的木棍,手指摩挲著上面粗糙的纹理。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仅仅是个人的勇武,而是能够改变这一切,能够守护脚下这片土地,能够让青岩旗不再屈辱地低头的力量。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心中破土而出,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第一点星火。
当晚,林羽坐在自己那间四处漏风的小屋里,就著微弱的油灯,再次拿出石片和青石。他没有继续刻画奔马,而是在石头上用力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那是决心的印记。
与此同时,青岩国国都,王宫之内,灯火通明。
年轻的国王坐在王座上,眉头紧锁。下面,大臣们分成两派,争吵不休。
“陛下!天狼国大军压境,血狼旗已过黑水河,我们必须立刻派遣使者,割让北境三镇,以求和平!”一个肥胖的贵族声嘶力竭地喊道。
“不可!北境三镇乃我国屏障,岂能轻言放弃?当集结全国之兵,与天狼狗决一死战!”一位身着旧袍的老将军须发皆张,他是为数不多还坚持主战的老臣。
“决一死战?拿什么战?我国兵微将寡,国库空虚,如何抵挡天狼国的虎狼之师?”
“割地求和,不过是饮鸩止渴!今日割三镇,明日他就要五城!何时是个尽头?”
争吵声如同苍蝇般在王殿里回荡。国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案几上那份来自前线的紧急军报——溃败,又是溃败。
难道,青岩国数百年的国祚,真的要亡于朕之手吗?
他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心中一片冰凉。和平的幻想,正在被远方的烽火一点点烧成灰烬。
而在青岩镇,林羽吹熄了油灯,躺在冰冷的床板上,睁着眼睛,听着窗外呜咽的风声。
他知道,这片土地,再也无法偏安一隅了。命运的洪流,已经开始涌动。而他,这个生于尘埃、长于困苦的少年,将被这洪流卷向何方?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只是蹲在青石旁刻画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