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州,城外农田。
曹倬穿着一身麻布短褐,身后背着斗笠,牵着马来到田间。
看着劳作的农民,停下脚步。
“老人家,这秋收已过,为何还要劳作啊?”钟传在旁边大声问道。
田间老农看了看两人,白了钟传一眼。
曹倬挽起裤腿,拿起田边的锄头,走到田中。
“你二位是什么人啊?”老农问道。
曹倬笑道:“粮商。”
老农说道:“分明是官家人,欺我小老儿没见识。”
“呵呵呵!”曹倬笑了笑,没有过多辩解。
“老人家,这秋收过后,为何还要劳作啊?”钟传再次问道。
老农说道:“翻虫胎,把藏在土里的虫胎翻出来,全部冻死。这样,等夏天庄稼就不生虫了。”
钟传愣了愣:“这样,岂不是一年不得安歇?”
老农又看了钟传一眼,仿佛在说:“后生好没见识。”
曹倬端起出头,挥舞着锄头帮着老农翻地。
“不劳作不行啊,要是来年生了虫,庄稼被啃了,缴纳赋税都不够,别说吃饱饭了。”老农见曹倬帮自己翻地,便又开口说道。
“啊?民生如此艰难?”钟传再次一惊。
“艰难?这叫艰难?”老农看着这片耕地,不屑地笑道:“后生,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艰难。小老儿六十有四了,出生的时候是是”
老农摆着指头算着:“哦,是从太原来的,姓刘的皇爷。那个时候,才叫艰难呢。有军爷从这儿过,抓你做民夫算好,把你充作军粮那是常事。小老儿这邻里乡亲,不知道换了几次了。现在是什么?现在是天平盛世。”
曹倬有些惊奇,这老农能躲过乱世多次兵灾,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老人家,怎么不见你家郎君啊?”曹倬问道。
老农笑道:“两个犬子,投军去了。这两个孩子,在县里听了点话本故事,嚷嚷着要打党项人,便去西北投军了。”
“打仗毕竟凶险,何必两个孩子都去。”曹倬说道。
老农笑呵呵地说道:“这一人投军,减一份租赋嘛。”
曹倬笑着说道:“你这两个儿子叫什么?我在西北有熟人,多少能照顾一二。”
“西北有熟人?能说上话?”老农有些好奇。
曹倬点了点头:“恩,你都说了我是官家人了,怎么会没点熟人呢?有熟人,还是个小官呢,能说上话。”
“他们在环庆路当兵。”
“正好,我那个熟人也在环庆路。”曹倬笑道。
“这敢问贵人,你那个熟人,是何官职啊?”老农连忙问道。
曹倬摆了摆手:“小官而已,但是照顾照顾两个兵士,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曹倬口中环庆路的那个小官熟人,名叫范雍。
职位是,环庆路经略安抚使。
“额呵呵呵,有劳贵人,犬子名叫”
与此同时,卫州城内。
禾晏来到了何家门口,有些尤豫。
正尤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府门顿时打开了。
何府管家见到禾晏,顿时一愣:“小姐?”
禾晏有些尴尬,连忙道:“我我回来看看母亲。”
“这快进来。”管家将禾晏迎了进来,来到后院,见到了父母。
何元盛见到禾晏,脸色很是复杂。
良久,终于开口:“我道是谁,原来是平夏军的军爷。足下现在不同了,是天子近卫,又深受国舅信任。”
“我是来看母亲的。”无视了何元盛的阴阳怪气,禾晏淡淡道。
“哼,我家中有你这个人吗?家中晚辈,只有我儿何如非而已。”何元盛冷笑道。
禾晏一时被气笑了,讽刺道:“让一私生子继承家业,人言汴京盛纮宠妾灭妻,没想到鄢陵侯倒是更甚。说起来,陛下对君侯谋反之事查无实证,是我还没有暴露身份。我若向储帅道出真相,君侯欲使私生子接任兴国军一事,便有了人证,何家如何,还望君侯慎之。”
“你好啊好啊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可以来教训我了。看来,你待在国舅身边,学到了不少啊。”何元盛气得伸出手指,指着禾晏,手不断颤斗。
禾晏怒视着生父:“我要见母亲。”
何元盛咬着牙说道:“就在后院,你去便是。”
禾晏二话没说,转头便朝后院走去。
“母亲!”
禾晏在后院见到了母亲,心中思念与委屈一时间无法抑制,扑到了母亲怀中。
“晏儿,是我的晏儿回来了?”母亲唐佳大脑一片空白,竟有些不敢确定。
“母亲,女儿回来了。”
“瘦了。”唐佳抚摸着女儿的面庞,哽咽道:“晏儿受苦了。”
“没受苦,母亲,晏儿现在没有了枷锁,自己选择自己的路了。”禾晏扑在母亲怀里说道。
唐佳看着女儿,笑着说道:“他对你好吗?”
禾晏一愣:“母亲,您说什么呢?”
唐佳笑着说道:“我都听你父亲说了,那个国舅,他对你如何?”
禾晏脸颊一红:“母亲,我没告诉他我是女儿身,再说了储帅待我和弟兄们都好。”
唐佳看着女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禾晏这女扮男装的技术,也就能骗骗那些目不识丁的大头兵,真有点眼力的谁能看不出来?
也就自己这个傻女儿,还以为藏得天衣无缝。
唐佳是何等精明,自然知道女儿能在平夏军中不暴露身份,曹倬肯定是出手庇护了的。
“若不是已经娶妻,倒也是个值得托付的。”唐佳看着女儿对自己的依赖,心中不免叹道。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说出心声。
禾晏从小受到的枷锁太重,她做为母亲无法帮助女儿,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女子自己选择。
好几个月没见到母亲,禾晏有很多话要对她说。
但无奈曹倬只给了一天的假,见已到黄昏,她知道自己该回军营了。
禾晏失去了枷锁,但她并不想回到家里做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而是想干出一番事业。
否则,自己从小读书习武,那不是白费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傍晚,她回到了军营,来到曹倬的营帐外。
“储帅,禾晏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