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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玉面公子(1 / 1)

凤州,三月中旬,阳春初动。

那一日之后,“玉面公子”四字,仿佛有自己的脚,踏过街巷、入了绣楼、穿过茶肆赌馆、跨入府衙军营,如春风吹遍城中,卷起一场未曾预料的浪潮。

最先轰动的,是坊间百姓与街头眼目。他们不识姓氏出身,只记得那日午后,东市大道上有一人身穿玄衣缓步而行,乌骊锦质地,紫墨黑如夜,肩缀银丝暗纹、袖衬山岚纹绣、腰间三饰轻响,行走之际似有月影随身。一时间人头攒动,街边孩童跑去唤母,车夫停了马,油铺掌柜探头伸颈,连庙口乞儿都不知不觉放下碗沿,只为一眼。

“一身玄衣如夜,一笑百媚生风。

最初有人低声惊叹,继而群起跟随,沿街相送,情绪逐渐发酵。有闺阁少女红了脸,不敢出门;有老妪连连称奇;也有混混痞子嘴碎讥笑,然而终归也盯着人家背影看了良久,连斗鸡都忘了押注。

而真正将这名号从市井推进士林的,是第二日就悄然开始出现在世家门第的书画案几与清谈酒席上。

“学宫那位寒门子弟李肃,那日出街,场面可比新帝巡游。”

士族中人嗤之以鼻的“贫寒出身”,如今却添了一层“惊艳四座”的金光。有人惊讶这少年竟能在黄家庇护下短短数日翻复,又能以此容貌与谈锋入宴黄昉私宅,谈笑风生。最绝的是,有人听说他那身玄衣是黄家三子亲手所制,面料是乌骊锦,三饰皆为私匠珍品,一套就价值百金。

于是“玉面公子”的名号,连日不歇,传遍凤州,进入士族议事厅堂、青楼风月之地、江湖客驿、乃至官吏耳目之所。

在青楼瓦舍,这名号成了卖艺女伎最爱吟唱的词句:“谁人踏雪来,玉面照三街”。也有年老龟公感慨:“咱做了三十年花楼,从未见过姑娘们集体画一个男人眉眼,连戏台都不愿唱了!”

甚至有人绘图传卖,一幅图中“玄衣少年负刀如雪,脚踏流云,立于高屋之巅”,售价五百文钱,却日销百张。

而这场风潮的始作俑者黄映,此时却猫在自家衣坊的内间不敢出门。

黄映当日为一展所学,倾其所藏,为李肃量体制衣,本就是心血来潮。却未料成衣出世竟引发如此狂潮,远超预期。坊中徒工奔走相告,说昨日黄三郎所制之衣已成“贵人样板”,有数名府中小姐、贵妇、衙门少爷托人来定制“玉公子同款”,连隔壁的裱画铺都说最近要多备些黑墨与金银彩。

黄映站在衣坊楼阁上向外张望,望见楼下有仆从探头探脑,还有名门世家的小厮站在门外捧着拜帖,顿时冷汗直冒,只怕被父亲黄昉知晓后暴跳如雷。他一边嚷着“这是我的个人手艺,又没动工坊的帐”,一边急忙吩咐徒工们:“谁问都说是那位公子自己带的布料,是他自己搭的样式,我只是被迫缝纴……”

他能管住嘴,却管不住整个凤州的耳朵。

他是不敢出门,李肃是不让出门了。

裴湄不许。她说李肃只要一脚迈出学宫,就会被一群小姑娘和老姑娘围上来,活活吃掉,连骨头渣都不剩。

“你不是人,你是蜜饯糖糕,是蜜里调油的狐狸精,出去是给凤州添乱子去的。”

李肃原本还笑嘻嘻想狡辩,她却一把将李肃按回堂中榻上,说:“你如今是全城公认的玉面公子,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李肃。你是李天王,是李天仙,是会被姑娘们剁吧剁吧分掉后夹进包里带走的李贵妃。”

李肃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中院摆上了小凳子,日日坐镇守门,把他看得死死的。

于是李肃只好吩咐石三、高慎、田悍三人替他跑一趟南城。

凤州四坊之中,东坊是市井民居,鳞次栉比;西坊如今风波平静;北城兵备司暂且不动;唯有南城,烟花、赌坊、乞丐、流氓,各色人等蛇鼠一窝,成了城中最大毒瘤。若真要拔起这钉子,先得理清这帮人背后的根。

今日,三人便去了。入夜,三人陆续回来,陪李肃在中院喝茶。

石三首先沉声开口:“南城乱是乱,但不是无主之乱,是有秩序的乱。三股人马,各管一摊,象是分了盟约,谁也不越界。”

高慎接道:“第一股,是关扑。那几条暗巷十来间赌坊,各色名目,一天能赚数十贯。赌徒欠了钱,就去妓馆抵押妻女,或去借那不可能还得清的高利贷。”

田悍咬着牙:“赌场劝你赌时,待你如亲爹,一旦欠下赌资不还,砍手卸脚都是你命大。”

“第二股,”石三望了我一眼,声音更沉,“是妓院。城南八家青楼表面不归一处,实则皆听一家号令。买入幼女,圈养花娘,逼良为娼,数不胜数。更有孩童十岁便入楼学艺,养成之后转卖北方官商。”

李肃皱起眉:“就没人管?”

高慎冷笑:“兵备司收了年礼,一年里头,楼里死十人都无声无息。白日里送来尸首,夜里又抬走新娘。”

“第三股是乞儿。”田悍沉声道,“不管你是断腿的、盲眼的、装疯的、画脸的,全得挂号。乞丐得在街口贴花、报名,投了‘窟头’才能讨饭。谁敢私讨,一顿皮鞭打得你跪不下来。外地逃难的百姓一入南城,就成了他们的奴。”

李肃将盏中茶汤一饮而尽,轻声问:“三股势力,表面分治,实则都是初入城时提到的定丰行?”

石三点头:“是。而且放贷是他们,砍手剁脚也是他们,拐卖妇女还是他们,杀人埋尸,欺行霸市,各处收保节银,打点兵备司老爷全是定丰行。”

李肃缓缓起身,望向夜色,声音淡淡:

“定丰行……”李肃冷笑一声,“黄越那狗东西之前就跟他们穿一条裤子。现在轮到我们清帐了,一户不剩,一个不逃。”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几人,嗓音低沉却透着刀锋般的冷意:“你的赤虎追电、还有你的乌麟劈雷,该饮血开锋了。一等一的大杀器,不能只挂身上唬人,得拿人命来开光。”

李肃顿了顿,看向裴洵:“明儿一早,把我的唐刀磨得雪亮。你也给我随时候着,南城的血,我要一寸一寸踏出来。”

李肃终于逮着个机会,趁裴湄拎篮子出门买菜,一溜烟溜出学宫后门,踏着晨光直奔黄府而来。虽无正式拜帖,但黄府门人早认得他,一路通传无阻,不多时便领进了东厢书房。

黄昉披着件银灰鹤纹氅衣,正在临窗对帐。他瞥见李肃来,挑了挑眉:“哟,这玉面公子今儿哪阵风把你吹来啦?”看他神情,八成还不知道衣服是黄三做的。

他放下帐册,指了指对面座:“说吧,来者不拒,有事无妨直言。”

李肃坐下,双手平托起案边茶盏,低声道:“我要借你的人手,来一场清洗。地点,南城。”

黄昉眼神微凝。

“你想干什么?”

“扫黑除恶。”李肃望向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可置疑的锋芒,“赌坊、青楼、乞丐帮,还有背后的定丰行。这颗毒瘤,该彻底割掉了。所以,我要借黄老爷的私兵。”

黄昉听李肃说完,放下茶盏,慢悠悠开口:“出人可以,二十人足矣。你再带你那几个悍将,南城这点腌臜货色,不值当动大军。”

李肃点头笑道:“老爷言之有理,二十嘛,也算有点场面。就是南城不比西宅,这些人黑得深、滑得狠,万一逃出去几个,回头反咬我们一口呢?”

黄昉抬眉:“那你想要多少?”

李肃举指一点:“看看三十如何。咱们堵得住风,封得住口。”

他沉吟:“三十倒也不是不能谈……可是我有啥好处?”

李肃一口茶差点没咽下去:“黄老爷,您出人,我出命,人是你家的,命是我这条,绝不让你的人伤着。”

黄昉轻笑:“我养这么多私兵可不易,他们若真伤了死了,抚恤银钱我来赔。你这是空手套白狼。”

李肃点点头,一脸诚恳:“那不如再加十个,凑个四十。人多些,风险小些,不就少赔些了吗?”

黄昉哼了一声:“你是越说越顺口了。”

李肃正色道:“南城可是真贼窝。赌馆里有刀,妓寨里有棍,乞丐窝里怕还藏着爬山虎似的惯偷,四十人未必够。五十吧,五十成军,攻守有序。”

他眯眼看李肃:“你这话,是不是早打定主意要五十?”

李肃摆手:“哪敢。只不过想着若真扫得干净,这些窝点清出来,八成都多少有些财物吧。赌坊、妓院、定丰行,你看这样,你出八十人,我两五五分利。”

“想得美,”他斜睨一眼,“我出人出命,还要和你平分?”

李肃赶忙劝:“老爷息怒。我说的是五五,是看在你大义出兵,我感念情分,再者……凤州城里也不是只你一家养了私兵,我这是看在你我深交的份上,把这份便宜让与你,直接百人吧。”

黄昉眼神微动,李肃压低声音:“要真打得响,凤州谁不知你黄家清扫南城污秽,有名声有实利。老爷,这笔帐划得来。加多二十,为了你的名声。”

他嘴角直抽,半晌才说:“好,一百二十,三七。你三我七。”

李肃却皱眉:“怕是不够。听石三说,南城多有亡命之徒,砍人不眨眼。那定丰行,据说背后养着武行出身的红棍,起码得一百五十人。人少了怕是撞进去就得被围。”

黄昉眼角猛跳:“你这张嘴,怎么就能讲着讲着又多了呢?”

“不是我要多,是对方人多呀。”李肃摊手,“他们若真发了狠要拼命,咱得再加二十,一百七十凑整。到时我布两翼包抄,中军断后,稳妥。”

他咬牙想了想,刚想点头,李肃立刻补刀:“而且啊,咱们这次若真抄出个几十家窝点,那消息一散,北城兵备司怕也坐不住了。你说咱们是不是得速战速决,起码两百人出动,打个雷霆万钧。”

黄昉倒吸了口凉气:“李贤弟可愿行商?下趟盐铁采购和兵甲出货,某愿聘李贤弟为车队总理。”

李肃没答他这句,反而凑近到他脸前:“我就吃点亏,分润给你六,我就拿四,我可是一口肉都没吃到。为了你黄家的名声,为了黄老爷的分润,我李肃,这次豁出去了,刀山火海都得去。”

“我绝不贪墨,破门、围寨、缉凶,有多少钱财你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今日城门关闭之前,让那两百人在学宫门口汇合,剩下的我来安排。”

黄昉迫不及待的把李肃送出门去,一刻都不想和他多待,就差踹一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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