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龙看都没看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像条败狗一样蜷着的韭木杰。
他的目光中,这个人从头到尾,就不存在。
他只是径直走到还愣着的有栖良平身边,蹲下身,动作轻柔的,帮他把那些还能辨认的笔记一张张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
这种彻底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更有杀伤力。狠狠的在韭木杰的尊严上甩了两巴掌。
几个武斗派的成员,战战兢兢的把韭木扶起来。
韭木怨毒的死死盯了张江龙的背影一眼,那眼神象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但他什么也没敢做,只能在一堆幸灾乐祸跟畏惧的目光里,灰溜溜的,一瘸一拐的走了
经此一役,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海滨高层以下所有人的心里,悄悄创建。
别去惹那个哑巴。
酒店顶层的阳台上,戴着绅士礼帽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目睹了这场冲突的全过程。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高深莫测的笑。
“有意思。”
帽匠不需要混乱,他需要的是由他亲手缔造,还有牢牢掌控的秩序。
而张江龙秀出的,那种远超粟国手下所有武斗派成员的,纯粹的个体武力,让他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把最锋利的刀,既可能是颠复秩序的威胁,也可能是最好用的工具。
他对着身后的手下,用一种近乎低语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邀请他,来见我。”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粟国宪没等帽匠出手,就带着两个最精锐的亲信,主动找到了正在酒店健身房里练力量的张江龙。
健身房里,张江龙光着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下,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跟古希腊雕塑一样完美。
他没用任何器械,只是一个标准的马步姿势,稳稳的扎在地上。
在他的双肩上,各坐着一个体重至少一百五十斤的成年壮汉,而他本人,手里还举着一个加满配重的巨大杠铃。
三四百公斤的重量,就这么被他用一种反物理的方式,轻轻松松的扛着。
他的呼吸平稳悠长,不见一丝吃力。
汗水顺着他刀刻般的肌肉线条滑下来,在地上晕开一小滩水渍。
粟国宪的瞳孔猛的一缩。
他自己就崇尚力量,他比谁都清楚,想做到这步,需要多吓人的内核力量跟身体控制力。
“你的力量,不该浪费在保护弱者上。”
粟国宪开门见山,声音洪亮如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添加武斗派,强者,只跟从强者。”
一旁被临时抓来当翻译的有栖良平,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他磕磕巴巴的把粟国的话翻译给张江龙。
张江龙听完,慢慢的把杠铃放下。
那巨大的重量落在地上,只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好象他放下的不是几百公斤的钢铁,而是一团棉花。
他肩膀上的两个壮汉,早被这非人的力量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跳了下来。
张江龙接过有栖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从头到尾,没有看粟国宪一眼。
他只是对着有栖,慢慢的,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根本不在乎这个所谓的武斗派领袖是谁。他对这种黑社会式的拉帮结派,一点兴趣都没有。
粟国的逻辑是力量为王,所以他渴望招揽更强的力量来巩固自己的王座。而张江龙的逻辑是力量为我所用,他的力量,只服务于他自己的意志。
这种骨子里的不同,让他永远不可能屈居在任何人之下。
被拒绝的粟国宪,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死死的盯着张江龙,那眼神,象一头被挑战了王权的雄狮。
但他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粟国前脚刚走,后脚,一个清冷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健身房门口。
安梨鹤奈。
她跟粟国不一样,不那么直接粗暴。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法医大褂,里面是清凉的比基尼,手里还拿着一瓶冰镇的运动饮料。
她走到张江龙面前,把饮料递了过去,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礼貌的微笑。
然后,她用一口流利到让英国人都汗颜的英语,开始了她的提问。
她的提问方式很特别,不象在对话,更象在宣读一份匪夷所思的验尸报告。。你的肌肉反应速度,已经超过了人类神经传导的理论极限。”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你拍断枪托时,发力的方式违反了基础的杠杆原理。单手将他举起,更是无视了能量守恒定律。”
她一步步的逼近,那眼神,好象真的变成了一把手术刀,想把张江龙的秘密一层层的剥开。
最后,她停在张江龙面前,微微仰起头,用一种充满了极致探究欲的,几乎是梦呓般的语气,问出了那个终极的问题:
“what are you?”
张江龙听不懂她嘴里那些复杂的学术词汇。但他能清淅的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极致的聪慧,还有毫不掩饰的,想把自己彻底看穿的侵略性。
他没有回答。
面对这种纯粹智力层面的挑衅,语言是苍白的。
他只是接过安梨鹤奈递来的,那瓶还没开封的塑料瓶饮料。
在安梨鹤奈那充满了探究跟困惑的注视下,张江龙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
他的心神,在瞬间沉入了丹田。
一缕比头发丝还细,却凝练到极点的内力,从丹田气海里抽了出来。
这缕内力,沿着手臂的经脉飞速上行,最终,象一股高压电流,全部汇聚到了他的指尖上。
指尖的皮肤,甚至因为能量的高度集中,呈现出一种近半透明的,羊脂白玉般的质感。
辟邪真气,凝气成针。
他对着那坚硬的,满是液体的,完全封闭的塑料瓶身,就那么轻轻的,向下一按。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时间,好象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安梨鹤奈清淅的看到,那坚韧的塑料瓶壁,在张江龙的手指下,像温暖的黄油一样,无声的凹了下去。
当张江龙的手指移开时,瓶身上,留下了两个清淅无比,深达半厘米的圆形指印。
那指印的边缘光滑的不行,就象被什么超高温的模具,在一瞬间烧融后又瞬间冷却定型了一样。
但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热量,也没有一丝声音。
这完全违背了她所认知的一切物理法则!
做完这一切,张江龙把那瓶留下了不可思议指印的饮料,递还给了已经彻底呆住的安梨鹤奈。
然后,他抬起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代表着人类的智慧。跟着,他又指了指安梨鹤奈,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带着一丝淡淡嘲弄的笑。
做完这一切,他收回手,用拇指,重重的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位置。
那里,是力量的源泉。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对话。
但那意思,却表达的明明白白,也霸道的不行。
你的大脑很厉害,但我的力量,是你的大脑,永远无法理解的领域。
这种不用任何语言,纯粹用绝对的,碾压性的实力,来摧毁对方整个认知体系的交流方式,充满了神秘感跟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是独属于张江龙的,讲道理的方式。
安梨鹤奈下意识的接过了那个瓶子。
瓶身,尚有男人指尖的馀温。
而那两个指印上载来的,奇异的,好象还残留着某种能量的触感,顺着她的指尖,象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咚。”
她那颗永远冷静,永远在分析跟计算,甚至连心率都精准的跟节拍器一样的心脏,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张江龙那转身离去的,并不算魁悟,却好象能撑开天地的背影。
她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闪过的,不再只是法医面对未知尸体时的探究。
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混杂着危险气息的,高到极点的兴奋光芒。
这个男人是她在这个枯燥,乏味,无聊透顶的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