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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庙堂算(上)(1 / 1)

崇祯十二年六月下旬,京师紫禁城,文华殿。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压抑得令人窒息。御座之上的崇祯帝朱由检面色铁青,眼窝深陷,握着奏疏的手因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剧烈颤斗。

那份由熊文灿泣血陈情、左良玉附署,详述罗睺山惨败、襄阳危局及楚北革左五营肆虐武昌以北两府数州的六百里加急奏报,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

“砰!”

崇祯猛地将奏报狠狠摔在御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他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

“废物!一群废物!熊文灿!左良玉!误国至此!该杀!统统该杀!”

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在殿内回荡,侍立的内侍和当值太监吓得面无人色,噗通噗通跪倒一片,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殿阁重臣们——首辅薛国观,东阁大学士权署兵部尚书杨嗣昌(傅宗龙未到任前仍署理),文渊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姚明恭、吏部尚书谢升、刑部尚书甄淑、工部尚书刘遵宪、都察院左都御史王道直等——也是个个摒息垂首,脸色凝重至极。

“两万精锐!朝廷倚重的平贼中坚!就……就这么葬送在罗睺山那个鬼地方!罗岱被俘殉国,左良玉印信丢失!张献忠那逆贼气焰滔天,裹挟流民,已成燎原之势!

襄阳!襄阳危在旦夕!襄王若有不测,朕……朕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崇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那是恐惧与暴怒交织的结果。

众臣战战兢兢,只是心中大抵腹诽:崇祯八年,凤阳祖陵都被闯、献捣毁过,如今不过“区区襄王”可能失藩,您生这么大气作甚?又不是南京孝陵丢了……

“还有楚北!”崇祯可不知道群臣腹诽,抓起另一份湖广巡按的急报,几乎是砸向御案,“革左五营!贺一龙、贺锦、老回回马守应!这些跳梁小丑,竟也敢倾巢而出,荼毒随、麻,窥伺应城、罗田!汉阳、武昌告急!

楚王藩邸就在武昌!熊文灿坐镇襄阳是干什么吃的?!左良玉不是被贼军唤作‘左爷爷’么,他就是这么当‘爷爷’的?!无能!庸懦!姑负朕恩!死有馀辜!”

殿内死寂,只有崇祯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半晌,还是杨嗣昌深吸一口气,出列跪倒,声音沉痛而冷静:“陛下息怒!臣等万死!罗睺山之败,确乃熊文灿抚驭无方、养寇遗患,左良玉轻敌冒进、统兵不力所致!此二人,罪无可逭!”

他到底深谙官场套路,开口便先定性,将主要责任扣在熊文灿和左良玉头上,这是必须达成的君臣共识,也是为后续定调铺路。

“然,陛下,”杨嗣昌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急迫,“当务之急,在于救火!襄阳乃汉水中枢,襄藩所在,万不能有失!而武昌为湖广腹心,楚藩久镇,更不容有失!贼势汹汹,瞬息万变,朝廷必须当机立断!”

“如何断?杨卿有何良策?”崇祯强压怒火,目光如刀般刺向杨嗣昌。

他虽对杨嗣昌的“十面张网”战略破产也心怀不满,但也深知此网之破怨不得杨嗣昌。

说到底,还是组网的力量被一再抽调,如今线不够细密,更不够坚韧,又怎能网住张献忠、罗汝才这般恶鱼?

况且,此刻环顾朝堂,论知兵且敢任事者,确实也无人能出杨嗣昌之右。不依赖他,还能指望谁?

杨嗣昌叩首道:“臣以为,当行三策,并行不悖!”

“其一,严惩罪魁!熊文灿身为五省总理,主抚养寇在前,调度无方、催逼失察在后,致此大败,罪责最大!当立即罢免其五省总理之职,锁拿进京问罪!

然,值此危局,襄阳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臣请旨,着熊文灿革职留任,暂署襄阳防务,待臣与傅宗龙交卸兵部事务,即行南下交接!

陛下,此乃权宜之计,一则利用其残存名分稳定襄阳人心,二则将其困于危城,待臣至,再行锁拿,可免其畏罪潜逃或……自尽而全名声!他若此时死了,楚豫必乱!”

崇祯眼中寒光一闪,微微颔首。暗道:熊文灿虽是杨卿举荐,但杨卿还是有决断的,他这话一出口,已经相当于请旨督师中原了……光凭这一点,杨卿就比那些满口大言却无一策的废物点心强得太多了。

“其二,处置左良玉!左良玉丧师辱国,印信丢失,其罪亦重!然……”

杨嗣昌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臣核算过左镇兵马实数,尤其是其辽东旧部精锐,此番损失仅止千人,所部战力犹存,仍是当前剿贼不可或缺之力量。

且,其子左梦庚坐镇南阳,拥兵数千,也已小成气候。若此时处置左良玉过激,恐激其父子生变。

臣请旨,严旨申饬,将其贬秩三级,但仍令其统率旧部,戴罪立功,固守襄阳!

一则借其兵威震慑张逆,保襄阳无虞;二则将其困于襄阳城下,与熊文灿互为掣肘,使其无暇亦无力再回南阳经营根基。待臣督师南下,再相机处置!”

吏部尚书谢升立刻附和道:“杨阁部老成谋国!左良玉桀骜,然其兵仍旧可用。贬秩戴罪,使其心存畏惧,又不得不为朝廷效死力,此乃‘使功不如使过’之良法!”

“哼!便宜他了!”崇祯冷哼一声,虽不情愿,但也知这是当下最稳妥——或者说风险最小的办法。

这时,刑部尚书甄淑出列,他素来与杨嗣昌关系微妙,且对左家父子在南阳的“割据”之势深怀警剔,沉声道:

“陛下,杨阁部、谢天官所言固是稳妥。然左良玉新败,威望大损,其嫡系主力金声桓等部又被其调往襄阳,南阳仅馀其子左梦庚数千之众。此正是朝廷分化、制衡左镇,收回南阳部分掌控之良机!”

此言一出,崇祯眼神微动。薛国观也微微点头,他虽然与杨嗣昌为盟友,但既然如今出任首辅,便也同样忌惮地方军镇坐大。

却不料,杨嗣昌比他们想得更远!

杨阁部立刻接话,这正是他第三策的关键:“陛下,甄司寇所言,与臣之第三策不谋而合!其三,便是解武昌之危,削左镇之势,收南阳之权!

如今革左五营肆虐楚北,威胁汉阳、武昌,其势虽不如张献忠,然若任其坐大,或与献贼合流,则江汉糜烂!

熊文灿、左良玉奏言,欲调江西、湖南、偏沅诸处之军,殊不知这些地方兵微将寡,且远水难救近火。环顾中原各处,唯有一支兵马可迅速南下,解此燃眉之急!”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崇祯:“那便是——南阳左梦庚所部!”

文渊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姚明恭皱眉道:“杨阁部,左梦庚此前虽有小胜,然其部毕竟新练,兵马亦不过数千,如何能敌凶悍之革左五营?况其父新败,他南阳军心恐也不稳……”

“姚阁部所虑有理,然亦有不足!”杨嗣昌胸有成竹,“其一,左梦庚虽年轻,然固守南阳、阵擒李万庆、逼降马进忠、收复信阳州,其能已显!其麾下郝效忠、王铁鞭实乃左镇宿将,赵恪忠、王大锤等辈料来亦非庸才。

日前锦衣卫曾报,其已整编‘天枢’、‘天璇’、‘玉衡’三营步卒,又编郝效忠、王铁鞭两部辽骑为‘天玑’、‘天权’两营,如今五营齐整,日夜操练,不弱乃父!

其二,革左五营看似势大,实则各怀鬼胎,难以同心。今观其行动,二贺并营,而马守应独走,便可见一斑;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杨嗣昌的声音带着森然:“令左梦庚南下剿匪,胜,则解武昌之危,保楚藩无虞,朝廷得一善战之将,亦可稍掩罗睺山之耻!

败,则左梦庚部必遭重创!此子锋芒毕露,若任其在南阳安稳发展,假以时日,必成其父之续!

今借革左五营这把快刀,正好削其羽翼,耗其钱粮,弱其根本!使其父子皆困于战阵,无暇深耕南阳,日后天下安定,朝廷若要处置,也能游刃有馀!”

他顿了顿,抛出关键的后手:“更有一利!左梦庚一旦率主力南下,南阳必然空虚!朝廷可密旨南阳参将陈永福……”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聚焦过来。

“陈永福?”崇祯疑惑。

“正是!”杨嗣昌解释道,“陈永福乃河南旧将,熟悉地方,素有威望。左梦庚此前虽任‘南汝参将’,然臣与兵部却始终为陈永福保有‘南阳参将’之职。

如此,二人名义上共掌南阳防务,实则职权冲突之下,必生龃龉!左梦庚虽以手段暂时安抚,然此等隔阂,岂能轻解?如今正可利用!

朝廷可密谕陈永福,趁左梦庚南下,暗中整肃南阳卫所残兵,连络地方士绅,接管部分屯田、工场护卫之责!

不求立刻驱逐左氏势力,但求分其权柄,弱其掌控,使南阳不再是铁板一块的左家私产!待异日时机成熟,或可令陈永福取而代之!”

崇祯眼中精光爆闪!杨嗣昌此计,深合他既要平贼又要防将、还要收回地方控制权的心思!

利用左梦庚去拼命,胜败皆可削弱左家,同时在南阳安插陈永福这颗楔子搅局,简直是一石三鸟!

“好!此计大善!”崇祯猛地一拍御案,眼中闪铄着冷酷的光芒,“就依杨卿所言!拟旨!”

他站起身,口述旨意,字字如刀:

“一、五省总理熊文灿,抚驭无方,养寇遗患,致有罗睺山惨败,着即革职,留于襄阳暂署防务,戴罪图功,等侯督师杨嗣昌抵达交接!若再有失,定即锁拿,夷其三族!”

“二、中原援剿总兵官左良玉,轻敌冒进,丧师辱国,遗失印信,罪无可恕!念其尚有微功,着贬秩三级,以参将衔统率旧部,戴罪立功,固守襄阳,不得有误!若襄阳有失,或再生事端,定斩不饶!”

“三、援剿副总兵左梦庚,忠勇可嘉,着实领本部精锐,权摄豫南防务。近闻楚北革左诸逆猖獗,威胁汉阳、武昌藩封重地……

着该员克日整军南下,进剿贺一龙、贺锦、马守应等部,务必扫荡群丑,解武昌之围,保藩封无虞!所需粮饷……着该员会同湖广巡抚方孔照,就地筹措,朝廷……酌情拨补。”

崇祯说完又看向杨嗣昌,补充道:“另发密旨一道,谕南阳参将陈永福:卿忠勤体国,深明大义。左梦庚南下剿贼期间,南阳防务重地,责卿悉心整饬卫所,抚慰地方,严密关防,弹压宵小。

凡有异动,或左部留守人员不法,可便宜行事,密报督师行辕!事成之后,朝廷不吝封赏!”

“陛下圣明!”杨嗣昌、薛国观等齐声应和。

这道旨意,既宣泄了皇帝的怒火,又维持了表面大局,更暗藏了多重削弱、制衡、分化左氏父子的杀机。

两位阁老相视一笑,只觉庙堂有我,算无遗策。区区左氏父子,粗鄙武夫,略施小计便可手到擒来。

然而,他们算漏了一点——陈永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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