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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见忠孝(上)(1 / 1)

崇祯十二年三月下旬,京师,紫禁城,皇极殿。

早朝的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龙椅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面颊深陷,眼窝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龙袍下的身躯似乎比月前又单薄了几分。

近段时间以来,京畿防务问题闹得他几乎没睡一个好觉,好不容易熬到东虏三月十一退兵出关,结果仅仅过了十几天,就收到保定总督孙传庭上疏奏报说自己受寒耳聋。

崇祯对此极其怀疑,心下认定孙传庭只是畏敌如虎、不敢任事,“耳聋”云云纯属欺君。崇祯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孙传庭胆敢以此为借口上疏请辞,就拿他问罪!

就在崇祯打算趁着此时东虏出关的难得空档,想要好好整顿一下九边防务之时,来自中原的消息却又让他莫名烦躁起来。

他目光扫过丹墀下黑压压的臣工,最终停留在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的杨嗣昌与兵部右侍郎陈新甲刚刚呈上的奏疏上。这道奏疏旁边还有一份,则是中原援剿总兵官左良玉为子请功的急报

两份奏疏的内核,都指向了一个名字——左梦庚。

左良玉问李师爷的那句“本镇若向朝廷表举庚儿做个副总兵,以他这回偌大的功劳,事儿应该能成吧?”果然不是白问。此刻,这“事儿”就摆在九五至尊的御案上,牵动着庙堂之上无数颗或热切、或冰冷、或算计的心。

“启奏陛下,”陈新甲率先出班,声音清淅沉稳,“五省总理熊文灿上豫南捷报!中原援剿总兵官左良玉之子、南汝参将左梦庚,忠勇奋发,智略超群,自受命协剿中原叛军以来,旬日之内,连克裕州、舞阳、确山、信阳四城!其中尤以确山之战最可称壮!

是战,左梦庚亲率六百精骑,夜袭叛军盘龙山大营,于万军之中生擒巨寇‘射塌天’李万庆!更乘胜迫降信阳,断贼后路!西平马进忠闻风丧胆,旋即开城归顺!

至此,豫南降将复叛之乱,赖陛下洪福、熊部堂运筹、左氏父子忠勇,已尽告敉平!其馀小股流寇,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已不足虑也。”

陈新甲转述的熊文灿奏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亲率六百骑于万军之中生擒李万庆?继而迫降信阳?唬得西平马进忠直接开城投降?

这左梦庚,年仅弱冠,竟有如此手段?!

陈新甲见朝臣反应,不免洋洋得意——杨嗣昌与他都是“用左”一派,如今事实证明了他们的眼光,当然得意——继续道:“熊部堂自襄阳飞章奏捷,盛赞左梦庚不仅勇冠三军,更是思虑深远。

其于信阳处置降众,用了一套‘选锋屯田’之制,汰弱留强以增精兵,削籍授田以安流民,实乃安靖地方、强军固本之权宜良策!如此,可省朝廷巨饷,消弭乱源,稳固根基。

熊部堂以为,左梦庚之功,当世罕有;其‘选锋屯田’之策,利国利民,宜速推广于中原各镇,以解流寇、降军之痼疾!”

他话音未落,兵部左侍郎仇维祯已按捺不住,一步跨出,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浓浓的质疑与愤懑:“陛下!臣,仇维祯有本奏!”

崇祯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讲。”

“陈少司马所奏熊部堂之言,未免过于溢美!”仇维祯毫不客气,矛头直指内核,“左梦庚旬日间连下数城?确山之战,六百骑破万军、擒敌酋?此等战绩,古之名将亦难企及!

然则,其中可有虚报?可有夸大?李万庆是否真被生擒?信阳坚城,是否真无血战?若有如此大功,可有数百、数千首级待检?

臣日前方见奏报,说那确山城小墙残,而李万庆大军压境,左梦庚困守孤城,如何能倾刻间反手擒王?此中细节,熊部堂、左总戎可曾详查?莫不是杀降冒功,或夸大其词,以邀天宠?!”

他这番话极其诛心,殿内气氛顿时一滞。不少官员,尤其是与杨嗣昌、陈新甲及熊文灿等人不睦,或对武将本能提防者,纷纷露出思索或赞同之色。

“仇少司马!”杨嗣昌平静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战功之事,先由左良玉报与熊文灿,熊文灿已在襄阳初检首级,共有二百四十六颗。

至于少司马方才“数百、数千”之说,其与情理不和——想那左梦庚乃以精骑直冲李万庆中军,譬如虎牢关前李世民直取窦建德一般,首级多寡,岂是关键?

以上种种,皆有详报,信阳州亦有官吏佐证。李万庆阵前被俘,马进忠畏而开城,更是人证物证俱在,岂容置疑?

左梦庚以寡击众,行险奇袭,正是其胆略过人、用兵精妙之处!豫南平定,数万降众得安,地方重归王化,此乃不争之功!岂能以无端臆测,寒了前线将士为陛下浴血奋战之心?”

杨嗣昌言之凿凿,最后还搬出崇祯,倒并非他对左良玉、左梦庚父子有什么偏爱,而是他深知自己必保左镇!

道理很简单,这是他“十面张网”之策所倚仗的内核武力,他现在是喜欢要保,不喜欢捏着鼻子也要保!

仇维祯冷哼一声,显然不服,但暂时按下了对战功的质疑,将火力转向更内核的目标:“好,就算战功为真!那这‘选锋屯田’又是什么?简直是祸乱之源!

祖宗之法,卫所屯田,自有规制!左梦庚区区一介参将,竟敢在南阳擅废卫所,夺占官私田土,今又在信阳变本加厉!

此所谓‘选锋屯田’,实则是假朝廷之名,行割据之实!擅分土地以收买人心,使万千流民只知有左帅,不知有朝廷!

保留降将兵权,继续统领旧部,更是养虎遗患!彼等去岁降而复叛,殷鉴不远!此等做法,破坏祖制,动摇国本,形同藩镇!陛下,此风断不可长!左梦庚此举,其心可诛!必须立即叫停,严加追责!”

“藩镇”二字一出,如同在崇祯心口狠狠戳了一刀!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这正是他最深、最怕的隐忧!

“仇少司马言重了!”吏部右侍郎蒋德璟忽然站了出来,但语气相对平和,“左梦庚年少有为,立此殊勋,实乃国家之幸。其在南阳、信阳所为,虽有操切之处,然观其本心,确为平定地方、安辑流民。

至于那‘选锋屯田’之法,汰弱留强,化贼为民,授田安身,虽以长远计,难免动摇经制,但若以当下来看,则不失为权宜可用之计。若说其心可诛,未免过于苛责。”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晋升副总兵……以左梦庚之功、之能,确已远超参将。然其毕竟年少,骤然高位,恐非其福,亦非朝廷之福。

陛下,臣以为,或可授其‘中原援剿副总兵’之职,仍归左镇节制,且可特令其专司豫南等处剿贼防务。如此,既彰其功,励其志,亦便于左镇严加管束,使其行事不逾矩。”

“荒谬!”仇维祯立刻抓住话柄,“授其‘援剿副总兵’?那仍是实权!让其父子同掌重兵,盘踞豫南,行那‘选锋屯田’收买人心之举,与裂土何异?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左梦庚杀伐过重,酷烈之名已彰,若再授以副总兵实权,恐成跋扈之端!朝廷颜面何存?祖制威严何在?”

崇祯听得恼火,正要开口,却不料竟还有人抢了先。

“陛下,”文渊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姚明恭哭丧着脸出列,“左氏父子大功,按例当厚赏三军,擢升官职,荫及子孙……然则……然则国库空虚,太仓如洗,九边欠饷已逾半年,京营粮秣亦难以为继……这赏银……这犒军之费……臣,臣实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噗通跪下,“至于那‘选锋屯田’,听起来省饷,然安置流民、授田垦荒,初始种子、农具、水利修缮,何处支应?朝廷……朝廷实在拿不出这笔钱粮了!若让地方自筹,岂非纵容其截留钱粮、横征暴敛?”

垂垂老矣的工部尚书刘遵宪,居然也强打精神补充道:“仇少司马所言降将统兵之虑,亦非杞人忧天。李万庆、马进忠等,反复无常,今虽迫降,若仍令其统旧部精兵,万一再生异心,如何制之?此乃肘腋之患!”

这下好了,朝堂之上,各派乱斗,完全吵作一团。

站在仇维祯一边的大臣们咬死“藩镇隐患”、“破坏祖制”、“左梦庚酷烈不可信”,坚决反对其晋升副总兵,还要求取谛“选锋屯田”,追责左梦庚擅权。

杨嗣昌、陈新甲这边,自然是力证战功属实,强调左镇对中原局势的关键作用,为“选锋屯田”辩护为“省饷安民之权宜良法”,支持授予左梦庚“援剿副总兵”虚衔,但强调隶属其父,实际上并不影响朝廷控制。

中立一些的官员,尤其是历来有些清名,虽非东林但偏向东林的,则肯定左梦庚战功,也承认其能力,对所谓“酷烈”行为提出温和批评,支持折中的“援剿副总兵”方案,至于对“选锋屯田”,则持谨慎观望或有限支持态度。

至于户部、兵部等需要实务一些的各路官员,态度倒是简单了:哭穷!强调无钱赏赐,还担忧“选锋屯田”的初期投入和降将隐患之类具体操作问题。

崇祯高踞御座,冷眼听着下面的争吵。各种声音在他脑中交织……最终,疲惫与权衡毫不意外地又占据了上风。

“够了!”崇祯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所有目光聚焦龙颜。

“左梦庚……”崇祯缓缓开口,“确山擒酋,克复信阳,迫降西平,平定豫南叛乱……其功甚伟。”这是先定调肯定了战功。

他目光扫过群臣,尤其在仇维祯脸上停留一瞬:“擢升其为……‘中原援剿副总兵’,仍归其父左良玉节制,专责豫南等处剿贼防务。望其戒骄戒躁,恪尽职守,不负朕望。”

仇维祯嘴角抽动几下,但终究没敢再出声。

崇祯拿起朱笔,当场在陈新甲转呈的熊文灿关于“选锋屯田”的奏疏留白处,批下数字,同时声音平淡地将朱批念出:“卿等(指熊文灿、左良玉)所奏处置降众、安辑流民之法,着即悉心办理,务求实效,事毕具奏。钦此。”

“至于赏赐,”崇祯搁笔抬头,环顾众臣一眼,淡淡道,“着户、兵二部,酌情议处,量力而行。”

“退朝!”这就是圣裁。以他最近几年对待文臣的态度,已经无人敢出言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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