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赵肠幽幽转醒时,感觉左边胳膊一阵麻木。
他微微转头瞧去,便看到没藏氏正枕著那条胳膊,半依偎著他,静静地睡著。
一瞬间,有关昨晚的回忆迅速浮现於他脑海,令他不禁暗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这也难怪,毕竟他怀中的没藏氏,正值女人最具魅力的岁数,成熟、嫵媚,无一不在赵肠的喜好上,当然最最关键的还是她贵为西夏国母的身份,就像昨晚没藏氏在引诱他时所言,或许日后赵肠能找到比她还要艷丽的女人,但未必能再找到如她身份般的女人。
而事实上在迄今为止赵肠所遇到的女人中,他感觉也就官家最宠爱的张贵妃可以说与没藏氏难分胜负,除此以外都逊色一些,包括那位嗓音绝佳的秦大家秦玉奴。
若算上嗓音,秦玉奴还有加分,相较之下,没藏氏的声音虽嫵媚勾人心魄,但终是少了几分灵动。
当然,想到那位秦大家,並不意味著赵肠对其有什么想法,只不过后者在清唱赤伶时的腔调!
与后世他所熟悉的腔调稍有些接近,令他不禁怀念起了在后世时的过往,產生了真正的思乡之情,其他倒也没有什么。
赵肠细细打量著怀中的没藏氏,打量著她的脸以及面上五官。
虽说二人相识也已有不短的时日,且昨日又经歷了这样那样,但他確实未曾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她。
相较宋国女子大多都精修妆容,羌族党项女由於风吹日晒,大多皮肤粗糙,这与地域气候以及文化习俗有关,没藏氏也不例外,只不过如今尚年轻,倒也看不出什么太大区別。
当然,以没藏氏如今的地位,即便是產自宋国的妆物也唾手可得,只要她耐得下性子。
毕竟在赵肠看来,没藏氏虽有一些心计,但性格趋向大大咧咧,颇有几分草原女子的豪迈,倘若说面由心生的说法无误,那么她那两道剑眉便是最好的写照,给人一种幣幗之感,也难怪敢以女流身份去踏足战场,去与令人胆寒的契丹人斯杀。
情不自禁地,赵肠抬手右手,用手指轻轻磨蹭没藏氏的脸。
许是有所察觉,怀中的女人猛地睁开双目,虽说目光显得有些朦朧与迷茫,但眉竖目的神態,就连赵肠也不禁微微一惊,下意识停止了右手的动作。
隨即,待看清身旁之人,没藏氏恢復了慵懒的姿態,伸手拉开赵肠的手,闭著双目似小女人般抱怨道:“小郎昨晚折腾地我还不够么?”
“什么折腾—”赵肠稍稍有些脸红。
昨晚,二人確实折腾了许久。
第一回,眾所周知的原因,没过多久赵肠便偃旗息鼓了。
看著乐不可支的没藏氏,恼羞成怒的他再次发起进攻,总算是和没藏氏拼了个同归於尽。
之后的第三回、第四回,那可以说是食髓知味。
直到精疲力尽,二人方相拥而眠许是听到赵肠的回应,没藏氏再次睁开朦朧的双目,隨即抬手轻轻捏住赵肠的脸颊,笑道:“我本以为小郎真的不知女人呢,想不到竟如此狠心,一点都不知怜惜人———””
赵肠抬手拍掉没藏氏的手,有些不悦道:“我可不是你的男宠。”
“是是,小郎不是我的男宠,我是小郎的女宠,成么?莫折腾我了,让我再睡会—”没藏氏也不生气,闭著双目慵懒道,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枕在赵肠的肩头,继续依偎在后者怀中。
见她语气確实充满困意,赵肠也就不再打搅她,在稍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左臂后,亦感觉有困意袭上心头。
他二人再次入睡,却是急坏了在帐外守了足足一夜的王中正等人。
起初魏燾、鲍荣等人还有心思去窃听,但之后也倦了,裹著毛毯在篝火旁打盹,时不时起身在帅帐四周转上一圈,与其说是保护,倒不是说是谨防无关者靠近。
直到此刻天蒙蒙亮,眼见营中的將士们纷纷起身,开始埋锅做饭,可帐內却还未有丝毫动静,王中正未免有些著急,转身对王明道:“你去瞧瞧动静。”
“你怎么不去?”王明翻翻白眼,断然拒绝,从旁,魏燾打著哈欠道:“那两位足足折腾到丑时二刻,能早起就怪了。”
“那怎么办?”王中正低声道:“万一范、文两位帅机来见郎中————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糊弄过去唄,若是糊弄不过去,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几人对视一眼,心下暗道。
不多时,种諤带著几名天武军军士来到帅帐,见帅帐帐幕低垂,王中正几人围坐在帐外的篝火旁,他顿时心领神会,上前试探道:“赵帅——还未醒呢?”
王中正摇摇头。
见此,种諤再次犹豫道:“那———”
王中正猜测种諤可能是想问帐內另一位离开没有,但又不好明说,遂摇摇头道:“也未。”
果不其然,种諤挑挑眉,表情古怪地离开了。
相较容易打发的种諤,之后范纯仁前来帅帐时,委实是让王中正等人捏了把冷汗。
范纯仁並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见自己被王中正等人拦下,转头一瞧帅帐入口处的帐布並未撩起,惊讶问道:“赵帅尚未起身?”
王中正连忙道:“许是昨日多饮了些酒—
“多么?我记得赵帅昨日並未饮多少。
范纯仁很清楚赵肠的酒量,不禁有些纳闷,毕竟他素来不赞同军中饮酒,尤其是军中主帅及將领,即便昨日属於特殊情况,他也在旁关注著赵肠,在他看来,那点酒根本不算什么。
王中正乾笑两声,岔开话题道:“不知范帅机可有什么要事,若有,卑职可以进帐代为通报;
若没有,还是让郎中再歇片刻吧。”
范纯仁也未见疑,摇头道:“倒也没什么要事,就是一些例行公事,那就等赵帅醒了再说吧。
?
说罢,他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疑惑地问王中正等人道:“今日你十人怎么都在帐外?
以往不是至少要留一人在赵帅身边么?”
王中正一惊,不知该如何解释,从旁魏燾笑著抢先道:“鲍荣粗苯,吵到了郎中,索性將我等都赶出来了,对吧,鲍荣?”
“是啊,確实如此。”鲍荣狠狠瞪了一眼开他玩笑的魏燾。
范纯仁將信將疑,以他的智慧,隱隱看出王中正等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可惜万万也想不到没藏氏竟会那样大胆,终是抱著疑惑离开了。
看到他离去,王中正等人也是鬆了口气。
之后一直到已时前后,帅帐內仍不见有什么动静,这让王中正几人愈发著急,毕竟此时若范纯仁、文同再来,他们想要替赵肠掩饰也掩饰不住了。
无奈之下,王中正唯有亲自入帐去唤醒赵肠。
悄然走入帅帐,转头向赵肠那张草铺一,王中正当即便看到赵肠与没藏氏相拥著躺在铺上,衣物摊了铺旁一地。 他也不敢细看,低著头轻声唤道:“郎中?郎中?”
“唔?”
又补了两个时辰回笼觉的赵肠再次转醒,眼见王中正立於帐內,心下先是一惊,但隨即倒也逐渐平復下来,毕竟王中正是他心腹近侍。
“什么时辰了?”他故作平静问道。
“已时了。”王中正低著头回道。
“已时?”赵肠也小小嚇了一跳,毕竟虽说他习惯晚起,但也没这么晚过。
就在他要说些什么时,没藏氏发出一声慵懒的呻吟,令二人好不尷尬。
半响,赵肠咳嗽一声道:“你先下去,待我更衣。”
“是。”王中正赶忙退出帐外。
目视王中正退出帐外,赵肠没好气地警了眼尚躺在身侧的没藏氏,轻轻推推她,低声道:“太后?太后?”
没藏氏慵懒地睁开双目,不顾身体暴露,缓缓坐起,在伸了一个懒腰后,双手揽住赵肠脖颈將身子掛在他身上,调笑道:“小郎还唤我太后?”
“那叫你什么?没藏?你又未提过你的名。”
“—”没藏氏嫵媚地白了一眼赵,附耳对他道:“叫我黑云。”
“没藏黑云?”赵肠略有些好奇,这还是他首次听到没藏氏的真名。
“是否不如你宋人取名有诗意?党项这边就是这样。”没藏氏看似也对自己的名字抱有一些不满,但她很快就拋之脑后了,搂著赵肠的脖颈,挑逗般地舔著他的耳朵。
“事实上也不止党项,其实宋国也差不多別闹了。”本要宽慰两句的赵肠被没藏氏挑逗地热血上涌,但理智告诉他眼下並不合適,遂连忙抬手抵住她的下巴,將王中正方才进帐之事说了一遍。
一听此刻竟已是已时,也是嚇了一跳。
於是二人赶紧拾起掉落在地的衣物,匆匆穿戴起来。
隨后,没藏氏便准备从她昨晚潜入进来的小口离开,此时赵肠才知道,这女人昨晚竟在他师帅帐一角开了个小口,偷偷钻了进来,怪不得当时守在帐口的种諤等人没有察觉。
眼见没藏氏准备从那小口钻出去,赵肠哭笑不得道:“你就不能大大方方从帐口出去么?”
“我是为你著想。”没藏氏抱怨道“为我著想,你昨晚就不该来。”赵肠没好气地著没藏氏的胳膊,將她拽到了帐口。
毕竟事已发生,他再怎么也不能让没藏氏再从那小口钻出去。
没藏氏原本还要抱怨两句,一见赵肠將她拉到帐口,心下不禁一愣,待醒悟过来后,情不自禁地搂著赵肠低声道:“小郎还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你不怕被人知晓?”
赵肠轻嘆一口气,没好气道:“事已至此,还说什么怕不怕,总不能再让你从那小口子钻出去吧?”
没藏氏目视著赵肠明媚一笑,因为身高差距,遂將头枕在他肩上。
“那我真从这儿出去了?”
“嗯。”
见赵肠並未虚情假意,没藏氏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隨即从帐口走了出去。
此时,王中正等人都站在帐外,瞧见没藏氏光明正大地从帐內出来,眾人皆是一愣。
面对眾人的目光,没藏氏也不禁有些侷促,有些尷尬地朝几人招了招手,隨即赶紧匆匆朝自己的小帐而去。
期间,王中正几人亦纷纷露出尷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直到没藏氏转身离开,他们亦走入师帐,帮忙善后,比如处理二人缠绵的臥铺,点燃薰香清新帐內空气什么的。
至於其他什么,王中正等人自不会多问,赵肠而不会主动提及。
稍后,范纯仁与文同来到帅帐,闻到帐內扑鼻的薰香,范纯仁不禁疑惑:“什么味?”
“薰香啊。”赵肠有些心虚道。
范纯仁嗅了嗅,疑惑道:“我知是薰香,但好似有一股异味景行不是素来不喜薰香等物么?”
赵肠乾笑道:“之所以有异味,才要点薰香么。”
“哦。”范纯仁未来得及转过弯来,从旁文同却笑了,不同於范纯仁还是个雏,他可是过来人了,一闻就知道是什么味,故意问道:“何来的异味?”
“大概是潮湿什么的吧——”赵肠信口胡。
“潮湿?”范纯仁不解道:“这几日既未降雨,何来潮湿?”
赵肠急中生智道:“这一带临近黄河,虽未降雨,但湿气亦重——”
说著,他见文同又要开口,遂走到范纯仁瞧不见之处,朝文同拱了拱手,文同哈哈一笑,遂不再继续捉弄赵肠,帮衬道:“对对,永州临河,湿气较重,有异味也不甚奇怪。”
范纯仁点点头,不再深究,转而问赵肠道:“那位太后那边,景行可曾派人去探问过?”
“还未。”赵肠含糊著摇摇头,遂派王明前去探问。
不多时,没藏氏便领著宝保吃多已及几名麻魁女骑来到帅帐,相较昨日,她今日换了一身衣物,且身上的香味更浓,仿佛是为了掩盖什么,浓郁地让人稍稍有些不適。
儘管范纯仁有意想要这位西夏太后儘早离开军营,但也不好冒昧提及,遂率先问候道:“不知太后昨晚歇息地好?”
没藏氏笑吟吟道:“多谢范帅机,昨晚我歇地很好,自得知契丹犯境以来,我夜夜惧不能眠,然昨晚在贵军营中,我却是感到心安。”
说话间,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赵肠。
“嘿。”鲍荣忍俊不禁,遭到王中正怒视范纯仁亦转头看了眼鲍荣,不明就里,点点头继续道:“那就好,我观太后气色,亦胜於昨日。”不知太后接下来有何打算?请太后莫怪,非是在下要赶太后,只是唯恐太后宿於军中多有不便,兼贵国眼下”
“我明白。”没藏氏微笑著点点头,隨即转头目视赵肠道:“待稍后用完饭,我便要回兴庆府了。”
“这么快?”赵肠脱口而出,隨即感觉到不对,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如此仓促?”
没藏氏莫名地笑了一下,带著几分无奈道:“我亦不舍小郎,奈何眼下国难当头,我当与夏国国人共同进退。”
赵肠微微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遂叫王中正等人准备酒菜,为没藏氏送行。
待酒足饭饱,赵肠亲自將没藏氏一行送出营外,由於范纯仁、文同、种诊等人都在旁,二人也不好显得过於亲近,並肩走向营外。
一直来到营地外,眼见宝保吃多已牵马而来,没藏氏凑近赵肠,附耳道:“若我此战侥倖不死,再来与小郎寻欢。”
这一次,赵肠並未下意识地身子后倾,略一迟疑后,微微点了下头。
见此,没藏氏笑一声,隨即翻身上马,在和赵氏对视片刻后,终是拨转马头,带著宝保吃多已及一干麻魁女骑扬长而去,毫无扭捏之色,颇显几分果断。
倒是赵肠有些惆悵,负背双手目视著没藏氏离去的背影,令在旁的范纯仁面露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