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兰兰闻学 已发布醉欣彰劫
紫檀木雕花的暖阁里,熏香袅袅。
贾母端坐于上首的罗汉床上,手中捻著一串蜜蜡佛珠,神情看不出喜怒。
下首处,贾赦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常服,有些不耐地站着,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大,琮儿回来了。”贾母的声音不疾不徐。
贾赦“嗯”了一声,态度敷衍。
“陛下特意下了旨意,让府里好生准备,迎接咱们家的功臣。”贾母又补了一句。
“知道了,母亲。”贾赦依旧是那副德行。
贾母将佛珠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你知道个屁!”老太太动了真怒,“三年前,你把他送到九边那个鬼地方,安的是什么心,你当我老婆子瞎了不成?”
贾赦脖子一缩,不敢吭声。
“你那死鬼老子临终前怎么嘱咐你的?说你这个孽障,早晚要败了这个家!当年你非要纳那个罪臣之女为妾,你老子气得大病一场,差点没挺过去!”
贾母越说越气,指著贾赦的鼻子骂道:“后来她难产死了,你倒好,把你受的那些冷遇全算在了她留下的哥儿身上!你摸著良心问问,琮哥儿这些年,吃的用的,哪一样比得上府里的下人?”
“如今他出息了,在边关立下大功,是咱们贾家的麒麟儿!陛下都降旨褒奖,你这个当老子的,反倒摆出一副死人脸给谁看?”
贾赦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只敢躬著身子听训。
贾母喘了口气,继续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待会儿琮哥儿回来,卸甲归家,你这个当爹的,必须给我拿出个当爹的样子来!要是让我瞧见你敢给他甩脸子,或者说一句难听的,我老婆子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请出家法,把你绑了送去宗人府!”
“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琮哥儿这次回来,哪怕只封个最低等的五等男爵,那也是亲贵爵位!是能上朝堂、领亲兵,能为贾家挣脸面的实权爵位!比你那个空头将军的爵位,金贵一百倍!”
贾赦的身体抖了一下,连忙躬身道:“母亲息怒,儿子不敢,儿子一定好好待他,一定”
贾母冷哼一声,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她懒得再跟贾赦废话,转头对站在一旁的贾琏道:“琏儿。”
“孙儿在。”贾琏赶忙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你大伯靠不住,琮哥儿回府的事,你来操办。”贾母的语气缓和了些,“务必办得妥妥当当,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叹了口气:“当年琮哥儿走的时候,府里上下都没几个人知道,委屈了孩子。如今他挣出个人样回来了,咱们得把这个场子给他找补回来,让他知道,这个家还是他的家。”
“孙儿明白。”贾琏恭敬地应下。
“算算时辰,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宫里陛见完了,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到家了。”贾母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把府门大开,备好香案,让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都去门口候着。
贾琏听得一愣,这规格,都快赶上迎接宫里的贵妃娘娘了。
“还有,”贾母又道,“琮哥儿回府,怕是有些亲朋故旧的内眷要来走动,到时候你让你媳妇儿也机灵点,内宅这边,我亲自坐镇。”
“是,孙儿都记下了。”贾琏领了命,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贾赦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贾母心中一阵悲凉。
她嫁入贾家数十年,眼看着这个家从鼎盛走向衰败。前院的男人们,她管不了,也插不上手。老头子一走,这两个儿子就彻底放了羊。
老大贾赦,除了斗鸡走狗、玩女人,屁事不干。
老二贾政,看着是个正经人,满嘴的之乎者也,却是个死读书的,毫无实干之才,在工部当个员外郎,当了十年还是员外郎。
指望他们,贾家的未来,怕是漆黑一片。
大明宫,紫宸殿。
隆正帝端坐于龙椅之上,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牛卿家,此战大捷,解我大干北疆数年之忧,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殿下,牛继宗等一众将校甲胄在身,躬身而立。
“皆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臣等不敢居功。”牛继宗声如洪钟。
隆正帝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内侍总管夏守忠。
夏守忠会意,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殿中众人齐刷刷跪好,屏息凝神。
“镇西大将军牛继宗,克复北疆,功在社稷,颇有其先祖镇国公之风。特晋为一等伯,兼云骑尉,赐金千两,宝马一匹。另,调任蓝田大营主帅,总领京营兵马五万!钦此!”
蓝田大营主帅!
牛继宗心头一震。
他预想的是侯爵,结果只得了个一等伯,心里头多少有点不甘。
可这蓝田大营主帅的实职,分量太重了。
那可是拱卫京师的四大营里,战力最猛的一个。
五万兵马,实打实的兵权。
这点不甘,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冲散。
“臣,牛继宗,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牛继宗重重叩首,声如洪钟。
“平身吧。”隆正帝抬了抬手。
夏守忠的嗓音继续响起。
“宣威将军牛庆,冲锋陷阵,扰乱敌军,功劳卓著,晋三等男爵,赏银五百两!”
“奋武校尉侯廉,奇袭敌营,焚其辎重,晋三等男爵,赏银五百两!”
“定远校尉谢莫,”
一连串的封赏念下来,牛庆、侯廉等几个年轻勋贵子弟,个个喜形于色,叩首谢恩的声音都带着颤。
隆正帝看着底下这些年轻的面孔,又扫了一眼喜不自胜的牛继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夏守忠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特意瞟了贾琮一眼,这才继续念道。
“贾琮,以弱冠之身,戍边三载。夜袭敌营,阵斩正白旗旗主‘巴图鲁’,夺其大纛;献计设伏,歼敌援军千余;创伤口缝合之法,使我军伤兵锐减三成。前后累计战功二十余次,忠勇无双”
“朕心甚慰,特破格晋封为一等奋勇子爵,食邑三百户!另,升任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之职!钦此!”
所有人的脑袋都嗡嗡作响。
十五岁的一等子爵?
开国以来,有这待遇吗?
还是有实权的锦衣卫千户!
北镇抚司,那是皇帝的爪牙,能直接下诏狱的地方!
这恩宠,太过了!
贾琮自己也懵了一下,但反应极快,再次叩首于地。
“臣贾琮,叩谢陛下天恩!臣粉身碎骨,亦难报陛下知遇之恩!自当为陛下效死,为大干尽忠!”
“好,朕等着你为国尽忠。”隆正帝的声音带着笑意,“都平身吧,诸位爱卿劳苦功高,先回府歇息,下月初一,再到各自衙门当差。”
“臣等遵旨!”
众人齐声应和,山呼万岁后,大殿的门被打开,文武百官按序退出。
方才还庄严肃穆的大殿,一下子活泛起来。
几个元平功勋一脉的官员,脸色不大好看,甩著袖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而开国勋贵这边。
“恭喜牛帅!贺喜牛帅!”
“一等伯,还执掌蓝田大营,前途无量啊!”
“可惜了,以牛帅这次的功劳,封个侯爵也不为过啊。”
“就是,陛下这次,赏得有些薄了。”
牛继宗摆手笑道:“圣心自有考量,我等做臣子的,听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