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榜最近日子过得格外煎熬。
自从贪墨满福家抚恤粮、还想逼张玥改嫁的事传开后,他成了村里人人背后议论的对象。
有人说他 “为了儿子,连死去的侄子都坑”,更有甚者编出 “他图谋满福媳妇,把死了的满福都气活了” 的闲话。
以前他在村里还算有点脸面,如今走到哪儿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头都抬不起来。
更让他难受的是生产队长赵成峰的态度。
那天赵成峰带着两个儿子找上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他 “欺上瞒下,坏了村里的规矩,丢了老张家的脸”。
还明里暗里提醒他,生产队长管着记工分、派活儿的事,要是得罪了,以后想在村里混下去可没那么容易。
张德榜被骂得老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自保,他只能指天画地发誓:“我张德榜要是想私吞那点粮食,出门就被野狼掏了肠子!”
没办法,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把贪墨的小米还给了满福。
其实张德榜也有自己的苦衷。
家里已经半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粮食刚拿到手的时候,他就舍不得拿出来,心里还打着小算盘,想着等满福下葬了,这粮食就顺理成章成了自己的。
谁知道满福竟然活了过来,计划全泡汤了。
后来听说满福用野鸡换了粮食,张德榜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想不通,以前那个傻愣愣的满福,怎么突然就有本事进山打猎了?
凭什么他就能有肉吃?
而且在他看来,自己是满福的亲二叔,是长辈,满福打到了猎物,就该主动送两只野鸡过来孝敬他,哪有让长辈等著的道理?
张德榜也曾想过找靠山。
他搭上了县里钢铁厂一个车间主任的关系,本想求人家给儿子张凯旋安排个工人身份。
可他也知道,那不过是点头之交,人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连生产队的事都管不了,更别说帮他谋好处了。
眼看着儿子都二十出头了,还整天游手好闲。
张德榜心里急得上火,甚至还埋怨起满福爹:“当初要是不那么逞能,没被野猪拱死,说不定还能打回几只野猪,家里日子也能好过点。”
这天晌午,张德榜只喝了一碗稀粥。
农闲时节,家家都省著粮食,喝完稀粥就躺炕上省力气。
他左等右等,也没见满福送野鸡来,反而看到儿子张凯旋带着几个二流子出门打牌。
那些二流子都是村里出了名的干活不出力、混日子的主儿。
饥饿和嫉妒像野草一样在张德榜心里疯长,他咬了咬牙,决定亲自去满福家要两只野鸡。
在他看来,满福一个晚辈,肯定不敢不给。
张凯旋看到父亲反常地出门,心里好奇,便招呼著那几个二流子跟了上去,几个人吊儿郎当地跟在张德榜身后,准备看个热闹,却没料到,这一跟,竟引出了一场冲突。
此时的满福家,正热闹非凡。
周烈和张玥已经把两只狍子处理好了,周烈从狍子后腿上卸了半盆肉,放进大锅里炖著,浓郁的肉香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让人闻著就直流口水。
张玥则在一旁收拾剩下的狍子皮,刮掉上面残余的脂肪,一小盆红白相间的碎肉堆在旁边,看着就诱人。
两人还特意把剩下的野鸡和狍子肉藏进了仓房的大缸里,盖上盖子后,又在上面压了块大石头,周围还放了几个老鼠夹子。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每一点物资都格外珍贵,他们必须做好防护,防止被老鼠偷吃。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张德榜的声音。
他还没进屋,就闻到了空气中飘着的肉香,顿时口水直流。
进门看到张玥正在刮狍子皮,他才知道,满福打到的不是野鸡,而是狍子,心里的贪婪更甚了。
“满福啊,在家呢?这是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张德榜脸上堆著假笑,凑了过来。
周烈正在灶台边看着锅里的肉,闻言笑眯眯地回了句:“也没啥好东西,就是煮点粥,蒸几个土豆。”
他早就看穿了张德榜的心思,故意隐瞒了炖狍子肉的事。
张德榜哪会相信,他径直走到锅台边,贪婪地闻了闻,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别骗二叔了,我都闻到肉香了。你小子运气好,打到了猎物,也该孝敬孝敬二叔。这样,给二叔拿两只野鸡,也让二叔家的人尝尝鲜。”
周烈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张德榜,淡淡地说:“野鸡确实打到了几只。”
张德榜以为周烈要答应,脸上的笑容更得意了,可下一秒,周烈的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不过,我凭什么给你?”
张德榜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了下来,他眼珠一转,编了个谎话:“你爹以前答应过我,要帮我打两只野鸡的,现在他不在了,你作为儿子,总该替你爹兑现承诺吧?”
周烈冷笑一声,看着张德榜,语气带着嘲讽:“哦?我爹答应你的?那你找我爹要去啊,他在后山呢,要不要我带你去?”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张德榜哑口无言,他没想到,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满福,现在竟然这么牙尖嘴利,还敢用亡父来噎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张凯旋带着几个二流子闯了进来。
他刚进门就听到周烈对父亲的态度,立刻炸了毛,指著周烈呵斥道:“张满福!你怎么跟我爹说话呢?是不是欠揍了!”
可话音刚落,他就闻到了锅里飘出来的肉香,眼睛瞬间亮了,大喊一声:“卧槽,有肉!”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矮个子二流子,更是直接伸手就要去掀锅盖,嘴里还嘟囔著:“让哥几个也尝尝鲜。”
周烈眼疾手快,“啪” 的一声打开了矮个子的手,他皱着眉站起身,心里暗道:这帮人简直属狗的,盯着锅盖流口水,眼里都闪着绿光,今天要是不彻底收拾他们,以后肯定还会来闹事。
周烈转头对张玥说:“玥丫头,你先进屋。” 他不想让张玥卷入冲突。
张玥却没有动,她悄悄从灶台上拿起一把刀子,塞到周烈手里,然后转身进屋,把手里的狍子皮放下,又从针线筐里拿了一把剪刀,背在身后,重新走了出来。
她死死地盯着张凯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敢抢他们的肉,她就捅谁。
半年来的遭遇,让她从以前的脆弱无助,变得越来越坚强,她要和周烈一起守护这个家。
周烈看着张玥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他冷笑一声,那笑容落在张凯旋等人眼里,却像老虎龇牙一样,让人心里发憷。
而张玥的眼神,更是像要杀人一样,冰冷又坚定。
张凯旋几人心里不禁犯嘀咕:这还是以前那个傻子满福和软弱的张玥吗?怎么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院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是谁在欺负我外孙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穿着皮袄、拉着爬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两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得像小山一样,和张德榜父子的干瘦形成了鲜明对比,一进门就自带强大的压迫感。
来的正是满福的姥姥和大舅、二舅。
姥姥一直待张玥如同亲生女儿,之前因为满福爹娘去世,她本想把满福和张玥接回自己家,这次过来,就是想商量这件事,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有人在欺负他们。
张玥看到姥姥,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 “姥姥”,就扑进了姥姥怀里,把这半年来失去亲人的痛苦、被二叔逼亲的委屈,全都化作泪水哭了出来。
老太太抱着张玥,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等张玥哭够了,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姥姥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她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张德榜父子和那几个二流子,厉声下令:“你们几个,赶紧滚出去!要是再敢来欺负我外孙和外孙女,我饶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