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式山炮的炮弹精准地落在西城缺口处,原本就残破的城墙再次崩塌,碎石飞溅,尘土弥漫。
第一师的士兵们借着炮火掩护,发起了冲锋。
他们端着毛瑟步枪,动作整齐划一,推进速度极快。
遇到抵抗,就投掷手榴弹,爆炸声此起彼伏,将孙军的防线炸得支离破碎。
孙传芳亲自提着佩刀,冲到西城缺口督战。
当他看到一名年轻的士兵正准备逃跑,二话不说,挥刀砍了下去。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毫无所觉,嘶吼道:“谁敢退,这就是下场!”
士兵们被他的狠厉震慑,暂时停下了逃跑的脚步,硬着头皮与冲上来的第一师士兵厮杀。
可战力的差距实在太大。
孙军士兵的步枪射程不及对方,往往没等靠近就被精准射杀。
偶尔有士兵冲到跟前,也被对方的剌刀捅倒。
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孙传芳心里的郁闷与绝望越来越深。
这样下去,城池早晚要破。
卢小嘉的部队太强悍了,强悍到让他感到无力。
“司令,东城也快守不住了!对方的重炮太厉害了,城墙顶不住!” 又一名军官跑来报告,声音里满是恐慌。
孙传芳浑身一震,跟跄着后退两步,扶住身后的垛口才勉强站稳。他望着东城的方向,那里浓烟滚滚,枪声、爆炸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末日悲歌。
福州城,真的守不住了。
可他孙传芳纵横半生,岂能如此狼狈地投降?
“召集所有亲信部队,随我从北门突围!” 孙传芳猛地拔出佩刀,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参谋长一愣,连忙劝道:“司令,北门也被对方包围了,突围出去,怕是凶多吉少啊!不如…… 不如我们投降吧,卢小嘉或许会留我们一条性命。”
“投降?” 孙传芳怒视着参谋长,眼神里满是不屑:“我孙传芳征战一生,宁死不降!你要是怕死,就自己留下来投降!”
还有一点他没说,让给他卢小嘉那个纨绔投降,比杀了他还难受!
如果是投降卢永祥,倒是可以接受。
参谋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敢再说话。
孙传芳召集了自己的卫队和仅剩的两千馀名亲信士兵,准备从北门突围。
这是一场豪赌,成功率极低,但他别无选择。
夜色渐浓,孙传芳带着部队,趁着夜色,悄悄向北门移动。
城里的火光与枪声,映照着他们疲惫而绝望的脸庞。
可他们没想到,陈永健早已料到他会从北门突围,提前在这里布下了埋伏。
当孙传芳的部队刚冲出北门,就遭到了第一师的猛烈袭击。
德式机枪的火力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孙军士兵纷纷倒地。
第一师的士兵们从两侧的掩体后冲出,将孙军包围在中间。
“孙传芳,放下武器投降吧!” 一名军官高声喊道:“少帅有令,只要你投降,保证你的安全!”
对于卖国贼,卢小嘉不会客气,肯定会弄死,反观孙传芳,罪不至死。
看着亲信士兵一个个倒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心里的郁闷达到了顶点。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好不容易拿下闽省地盘,本想大展宏图,却没想到会败在卢小嘉这个晚辈手里,而且败得如此狼狈。
他想起自己少年时投军,从一名普通士兵做到闽省督办,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从未如此狼狈。他曾扬言宁死不降,可看着身边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那句硬气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继续抵抗,只能让这些亲信跟着他一起牺牲。
他们有家有室,有父母妻儿在等着他们回去,而他的不甘心,他的执念,凭什么要让别人用性命来买单?
夜风卷着硝烟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
孙传芳想起方才参谋长的劝降,想起卢小嘉那句 “保证你的安全”。他向来瞧不上卢小嘉,觉得对方不过是仗着父辈权势的纨绔,可此刻,正是这个他瞧不上的晚辈,给了他一条退路,也给了他身边这些弟兄一条活路。
不甘心又如何?纵横半生又如何?死在这里,不过是成为乱世中的一抹尘埃,连名字都未必能留下。
活着,才有翻盘的机会,才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他猛地拔出佩刀,刀刃在夜色中闪过一道寒光。
马葆珩以为他要下令死战,连忙开口劝阻:“司令!不可啊!”
孙传芳却没有说话,而是缓缓举起佩刀,指向天空。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进攻的枪声渐渐停了下来,第一师的士兵们也停下了喊话,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孤注一掷的将军身上。
孙传芳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坚定:“传我命令,停止抵抗,放下武器!”
“司令!” 马葆珩瞪大了眼睛,搞了半天你老小子也想投降啊!
“我们败了,但不能让弟兄们白白送死。放下武器,不是投降,是为了留得青山在,日后再图大业!”
他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却清楚,这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台阶。
但此刻,这台阶必须下。
马葆珩哪敢迟疑,连忙转身嘶吼道:“司令有令!停止抵抗!放下武器!”
命令传递下去,孙军士兵们先是沉默,随后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步枪。
有的士兵将枪扔在地上,瘫坐在泥地里,大口喘着粗气;有的则忍不住哭了起来,既是为战败而难过,也是为活下来而庆幸。
汉阳造、老套筒、红缨枪…… 各式各样的武器被扔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士兵们排着队,双手抱头,缓缓站起身,脸上满是沮丧与茫然。
第一师的士兵们端着步枪,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形成一道严密的包围圈。他们没有开枪,也没有呵斥,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这些放下武器的俘虏。
孙传芳依旧站在土坡上,挺直了脊梁,尽管衣衫褴缕,满身血污,却依旧保持着将军的尊严。
他没有抱头,也没有弯腰,只是静静地看着围上来的第一师士兵,眼神复杂。
一名年轻的军官走到他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孙司令,我是第一师三团一营营长李默庵。奉陈师长之命,前来接管贵部。少帅有令,保证您的人身安全,请跟我们走。”
孙传芳没有回礼,只是淡淡地问道:“卢小嘉在哪里?”
“少帅目前在宁波营地,” 李默庵回道:“陈师长已在福州城内设下营帐,等侯您的到来。
您的卫队士兵,我们会妥善安置,受伤的会立刻送去医治,绝无苛待。”
孙传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拔出插在泥地里的佩刀,用袖子擦了擦刀刃上的泥水,然后将刀递给李默庵:“这把刀,是我当年在东北剿匪时所得,今日,便交予你们。”
李默庵接过佩刀,刀柄上还残留着孙传芳的体温。他能感受到这把刀的分量,也能感受到这位败军之将最后的尊严。
“孙司令,请。” 李默庵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传芳转身,看着那些被俘虏的士兵,他们正被第一师的士兵有序地带离战场。马葆珩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司令,弟兄们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孙传芳嗯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跟跄,肩胛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可他却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身后,是燃烧的营帐,是散落的武器,是他经营多年的闽省基业,也是他纵横半生的骄傲与荣光。
前方,是未知的命运,是不可预测的未来,或许是软禁,或许是羞辱,但至少,他活了下来,他身边的弟兄也活了下来。
夜色中,孙传芳的身影渐渐远去,融入了第一师士兵的队列。北门之外的旷野上,枪声不再,只剩下晚风的呼啸,以及远处福州城内隐约传来的喧嚣。
福州城内,陈永健正站在督署大堂前,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一名参谋快步走来,躬身报告:“师长,孙传芳已率残部投降,李营长已将人带到城外营帐。”
陈永健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做得好。传令下去,善待俘虏,不得擅自虐待。另外,即刻接管福州全城防务,安抚百姓,恢复秩序。”
“是!” 参谋应声离去。
陈永健望着城外的方向,眼神深邃。拿下福州,歼灭孙传芳主力,闽省已基本平定。接下来,便是整编部队,回师江浙,与卢永祥会合,彻底解决齐燮元这个心腹大患。
而此刻的宁波营地,卢小嘉正收到陈永健发来的捷报。他手里捏着电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孙传芳投降,闽省到手,他的第一步计划,已然成功。
接下来,便是江浙战场。齐燮元的两路大军被困在昆山、丹阳,已成瓮中之鳖。等陈永健的第一师回师,再加之张治中的第二师,两路夹击,齐燮元的复灭,只是时间问题。
卢小嘉走到地图前,手指从福州划过江浙,最终落在中原大地。他的目光锐利,如同蛰伏的雄鹰,正注视着远方的猎物。
乱世棋局,他已落下关键一子。接下来,便是席卷华东,集成资源,然后挥师北上,问鼎中原。那些曾经的军阀巨头,那些虎视眈眈的列强,都将成为他登顶之路的垫脚石。
福州城内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这座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城市。街道上,第一师的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百姓们也渐渐走出家门,看着这支纪律严明的部队,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敬畏。
孙传芳被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公馆内,虽然失去了自由,却也得到了应有的礼遇。他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飘扬的浙军军旗,心里五味杂陈。
他输了,输给了一个他曾经瞧不上的晚辈。可他又觉得,自己或许并没有真的输。至少,他保住了身边弟兄的性命,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至于未来,谁又能说得准呢?乱世之中,胜负本就无常,今日的败者,未必不能成为明日的赢家。孙传芳握紧了拳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也闪过一丝希冀。
闽省的战事已然落幕,江浙的战火却依旧燃烧。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华东大地上蕴酿,而卢小嘉这个名字,也将随着这场风暴,传遍整个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