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嘉指尖在银行股份转让书上敲了敲,纸张边缘被夜风掀起一角。
他随手将转让书丢进紫檀木盒,盒里地契、帐本叠得整齐,却没半分留恋 —— 这些东西在他眼里,不过用来换军火、建工厂的用的。
静安寺那几间铺子,临街面宽,租客多是洋行代办和绸缎庄,每月租金稳当。
可卢小嘉不打算留,留着要派人收租、管修缮,麻烦。
不如一次性卖掉,找个肯付现银的洋商,少说也能得 200 万。
至于那三家赌坊,更是没什么好尤豫的。
烟赌娼历来是租界里的肥肉,青帮经营多年,客源稳定,挂牌出售不出三日,自有江浙一带的富商抢着接盘,300 万稳稳到手。
算下来,股份加铺子加赌坊,800 万银元跑不了。
加之之前一千万赎金,除去给德意志的 200 万定金,剩下的 1600 万,再去掉给人家尾款300万银元,还剩下1300万银元。
这笔钱,足够支撑一轮象样的扩军。
等德意志的设备一到港,兵工厂就得立刻动工。
可念头刚落,卢小嘉忽然顿住——总觉得还差了关键一环。
钢铁厂。
他猛地拍了下大腿,没错,就是钢铁厂。
没有钢铁,造枪的枪管、做炮的炮身、机床运转的零件,全是空中楼阁。
这年头,钢铁就是硬通货,是撑起一支军队、一个势力的根基,缺了它,再先进的设备也只是废铁。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钢铁厂不光能制造枪炮,民用也需要大量的钢铁,说是国民生活与国家根基的硬核支撑也不为过。
普通人每天睁眼,都绕不开钢铁的痕迹。
家里的铁锅、菜刀,是做饭的刚需工具,没了钢铁厨具,三餐只能退回原始烹煮方式;住的楼房里,钢筋是承重墙的内核,没有钢筋混凝土,高层住宅、商场超市根本建不起来,连老城区的平房,房梁、门窗铰链也离不开钢铁;出门坐的公交、地铁,车身框架、轨道钢轨全是钢铁锻造,就连自行车的车架、汽车的底盘,内核部件都是钢铁材质——没有钢铁,日常出行的便捷性会直接倒退几十年。
不管是农业、工业还是服务业,都得靠钢铁“打底”。
农业里,拖拉机的履带、收割机的刀片,没有钢铁就成了一堆废铁,粮食耕种收割效率会暴跌;工业更不用说,机床、生产线的内核部件是钢铁,造船需要厚钢板,造家电需要精密钢件,连纺织厂的织布机,关键传动零件也得用钢铁;哪怕是服务业,物流行业的货车、仓库的货架,甚至大型商场的电梯导轨,都依赖钢铁才能运转——钢铁产量直接影响一个地区的产业活力,缺了钢铁,很多产业会陷入“无米之炊”的困境。
看来还得去找德意志人才行,购买钢铁厂。
卢小嘉坐在椅子上,嘴角扬得老高。
前世挤在出租屋算着房租过日子的苦,这辈子总算能甩开了。
怪不得人人羡慕二代,手里攥着资源,赚钱比翻书还容易。
正琢磨着要让陈虎联系洋行中介,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卢小旺跌跌撞撞冲进来,棉布短褂后背浸满汗水,一进门就扶着门框大口喘气。
卢小嘉直起身,眉头拧起。
往日里这跟班虽爱阿腴奉承,却也懂得拿捏分寸,从没这般失态过。“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卢小旺咽了口唾沫,开口急切道:“少爷… 盛恩颐… 盛恩颐在赌坊里编排您!”
“盛恩颐?” 卢小嘉怔了下。
对于这位,卢小嘉并不陌生,晚清首富盛宣怀的四公子,上海滩出了名的纨绔,好赌成癖,跟原主算是 “棋逢对手”。
两人经常凑在一处豪赌,你押良田,我赌洋房,输了眼睛都不眨。
前世原主用江浙百亩良田,赢了盛恩颐黄河路一条街的洋房,这事在租界里传了小半年。
之前还愁资金不够,这不,正愁没辄呢,机会就主动找上门,还不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说什么?” 卢小嘉玩味儿的看着卢小旺。
虽然知晓对方不带说好听来着,但卢小嘉对财神爷向来宽容,没看只要钱给到位,黄金荣都能放了吗。
“他说… 说您最近躲着他,连赌坊都不敢去了!
还跟周围人笑您,说您上次绑了黄金荣,是虚张声势,真跟他对上,早就吓得缩脖子了!” 卢小旺越说越急,恨不能把盛恩颐的话原样学一遍:“周围还有不少富商子弟跟着起哄,都说… 都说您怕了他!”
卢小嘉听完,非但没怒,反而笑了。
怕?
他现在手里握着租界大半赌坊,盛恩颐还敢在他的地盘上叫嚣,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
他走到卢小旺跟前,附耳低声吩咐几句。
卢小旺听完,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满是尤豫:“少爷,这… 这不好吧?盛家在上海滩人脉广,真闹僵了…”
“闹僵?” 卢小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你现在就去他所在的赌坊,亮明身份。
再带十名荷枪士兵,把赌场前后门守住。
要是赌坊不配合,以后也就别开了。
同时转告盛恩颐,我卢小嘉今晚就候着他,想赌,我奉陪到底。
要是不敢来,就别在租界里放狠话。”
卢小旺被少爷的眼神镇住,先前的尤豫瞬间散了,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保证把话传到,让他知道少爷您的厉害!”
看着卢小旺转身跑出去的背影,卢小嘉走到窗边。
夜色里,远处赌坊的灯笼亮得刺眼,隐约能听到骰子碰撞瓷碗的声响。
盛恩颐手里有盛家留下的产业,现金流充足,正好可以再 “榨” 一笔。
而且,这次赌局要是赢了,不仅能得钱,还能在上海滩的纨绔圈子里立威 —— 谁都知道盛恩颐是出了名的好赌,赢了他,就等于压过了半个租界的阔少。
恩。
既然重生成为二代了,应该有点二代的做派吗。
离德意志军火到港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得抓紧时间凑钱扩军。
盛恩颐送上门来,正好当块垫脚石。
卢小嘉转身吩咐门外士兵:“去把陈虎叫来,让他准备些现银,再去查查盛恩颐最近手里有什么硬通货。”
士兵领命而去。
卢小嘉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份德意志军火清单。
毛瑟步枪、马克沁机枪、克虏伯机床… 有了这些东西,明年江浙战争时,就算他老子败了,他也能凭着兵工厂和装备,在江浙一带站稳脚跟。
当然了,有了他的存在,不可能败了。
至于盛恩颐?
不过是他筹钱路上的一个小插曲。
赢了,添笔军费;输了,不对,是根本输不了,要是连作弊都能输,他干脆跳黄浦江算了。
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煤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
卢小嘉看着跳动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上海滩的水,该再搅得浑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