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边这些时日,纪姝早已摸清他的习惯,处理公务时最不喜旁人在身侧,在加之他书房单独加了一道小门,有时候他从外面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将香膏仔细收好,对着镜子看了眼今日妆容,见一切妥帖,便对着春枝与怜儿道:“你们就不必跟着我一道去了。”
说罢,便往书房去了。
只是还未到书房,就已经听到有幕僚谋士在议事的声音,有人开口道:“主公,我们燕州土地贫瘠,如今朝廷仗着不给我们粮草,便处处打压我们,如今秋冬将近,若是不提早做准备,只怕又会向去年一样。”
另一人接话道:“如今各大士族,有得早已暗地倒割朝廷,若是要筹备粮草,一定要有雄厚的财力支撑。”
武阳引着纪姝从另外一侧绕过,至裴砚之平日午睡的榻上落座,屋内的幕僚并未察觉到异样,唯有裴砚之端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扫来一眼。
想起他早间让武阳查的事,若是想要知晓她每日做了什么,并不难查。
只是没想到查到后武阳欲言又止的道:“主公,主母这段时日……一直在服用避子药!”
裴砚之面色平静,好似并不在意,挥了挥手表示知晓了。
武阳正欲抬腿退下,复又道:“属下还查到了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裴砚之:“讲。”
“昨日主母往玉清观进香,世子也跟着去了。”
裴砚之猛地抬头看向他:“昨日怎么不见你说?”
武阳苦笑一声:“属下也是方才从暗卫口中得知,主母应当是不知道她出府后一直会有人跟着,故而暗卫才发现了世子一路尾随。”
“后来世子还跟主母在禅房中待了片刻。”
裴砚之靠在椅背上,默然地闭上双眼。
不禁又想到那绣工精致的香囊,这十个月来他费尽心思,她却始终不肯有留下半分牵绊,一心只想要跟他撇清关系。
若是行简,她断不会如此。
堂下幕僚突然见主公面色不愉,都以为自己多说了什么话,一时间,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裴砚之缓缓睁开双眼,道:“好了,此事孤已然知晓,都退下吧。”
待武阳呈上热茶时,堂内已经空无一人,裴砚之挑开帘子进来,见她老老实实地坐在榻上。
心里一软,哪怕再有不快的情绪见到她时都已经没了。
走过去,对候在一旁的武阳道:“摆膳。”
武阳即刻退了出去。
裴砚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茶盏接过,浅饮了一口,抬眼便看见纪姝嗔怒的目光,好似在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唇角微扬,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与往日有些不太一样,便问道:“今日是涂了什么,好香的味道。”
说着执起她的手,低头嗅了一口,闻完还评判了一番:“恩,味道淡而清雅……不过——”
纪姝竖起耳朵,“不过什么?”
裴砚之凑近她的耳际:“不过,还是没有你的味道好闻。”
纪姝脸一红,啐了他一口,真是老不正经。
“今日孤得了件不错的物件,你给掌掌眼?”
纪姝微微颔首。
裴砚之从软榻边取出一精巧华丽的木盒,上面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
见她眼睛一亮,便将盒子递给了她,“打开看看。”
纪姝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把好生漂亮的匕首,刀身狭长,刀柄处镶着羊脂白玉,缠枝莲纹蜿蜒其上,鞘身更是嵌满了鸽血红各色宝石,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她眼中露出惊艳的目光,轻抽刀刃,寒光乍现,刃尖纤细。
确实是难得的宝物,女子见了这般精巧利器,难免爱不释手。
裴砚之见她这般模样,笑意更深,“这是我偶然得来的,觉得十分衬你,可还欢喜?”
纪姝正要说话,武阳领着下人进来布膳打断了话语。
她将匕首放进盒子里,又仔细摸了摸上面的图案,却听他忽然问道:“你昨夜吃得药,是哪个郎中开的?”
“下午请盛老爷子来给你号个脉,若是哪里不足,正好可以好好调养。”
汤匙轻碰着碗,她抬眼看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含糊其辞道:“不用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这副药吃完便停了。”
“正是因为不是什么要紧的,才更需要好好看看。”
见他目光紧紧看着自己,要是她还继续推辞,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只说了声好。
他夹起一筷子菜,似是随口问道:“忘记问了,昨日去上香,行简也去了?”
纪姝怔住,顿时明白这哪里是请她过来用膳,压根是来审问犯人的。
将手中的碗筷往桌子一搁,目光直直地迎上他,开口道:“侯爷,是想要要我说什么?”
“莫非侯爷就是有戴绿帽子的癖好,才会这样质问我,对,没错,世子是去了玉清观,但那又如何?”
“难道这观里是我一人开的不成,只能我一人去上香,旁人就不能去!”
裴砚之见她发如此大的脾气,登时火气也窜了上来,“你如今性子是愈发的大,在饭桌上摔打起来。”
“孤可有说怀疑你什么?”
纪姝语气讥讽道:“是,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如今你嫁你为妇,便要任你随意猜疑辱骂,不得有半分违逆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有时在想,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会让你如此折辱我?”
“你何曾想过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被你这样一而再而三的去怀疑指责,难道我的心就是铁打的,不会痛吗?”
目光瞥见榻边的盒子,抓起便就他扔了过去,只听到“砰 ”地一声闷响,坚硬地盒子正中在他的额头上。
鲜血顺着眉骨滑落,滴在了饭桌上,面色十分可怖。
纪姝愣住,她没想到他不躲不闪,就那样生生地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