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晚间闹得太过,纪姝还未等到他沐浴完,便已沉沉睡了过去。
裴砚之擦着湿发出来时,见她睡得娇憨面容,不由摇头笑了笑。
中秋将近,窗外月亮是难得的圆满,他走到窗边,此时院子里万籁俱静。
忽的从远处飘来一阵药味,裴砚之偏头看过去,只见她那两个婢女在屋檐下不知说着什么。
春枝将瓦罐里的残存的药汁倒在花坛边,怜儿问道:“今晚怎的突然喝起了药来?”
春枝见药汁全部渗入到了花盘底下,这才直起身叹道:“女郎执意要喝,我也劝不住,你也知道女郎性子有多倔强。”
二人在屋檐下说的话,飘到他耳边时听得并不是很真切,只是零星听到了几个词。
看着那已经充作了花肥的药汁,裴砚之眼里掠过一丝晦暗,他看了眼纱幔里朦胧身影,起初他并未觉得她这么晚喝药有什么。
她的身子一向弱,加之又在魏家受了风寒,但是听见这二婢女这么说,似乎是为了旁的什么。
压下心中疑虑,将门窗关上,这才上床拥着她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裴砚之在院子里晨练完,武阳奉上帕子与茶水。
裴砚之擦了擦胸口的汗,目光落向后方的花坛,脚步微顿:“你去查查,这些时日夫人都在喝些什么药?记住,要查清这些时日的用药明细。”
武阳道了声是,躬身领命了下去。
纪姝起身用过早膳后,收到了来自莺儿的书信,她抽出信封。
这才得知她回到康州后,家中父母知晓她做妾被休弃后,颜面尽失,不让她在家中久住。
字里行间俱是万分讽刺,当年莺儿卖身的钱财才得以让她兄长娶亲,家中的弟弟更是上了私塾。
而如今她回到家中,却没有了她立足的地方。
便想到纪姝交给她的那封信,提及的茺州,带着青儿连夜起身。
有了纪姝的书信,一切好似顺利得不可思议。
不仅有了宽敞明亮的屋子,虽只是小小一间,却令她感到十足的温暖。
隔日又登门拜访了芙蓉阁,蕊夫人让她先从莳花开始学起,日日学习,日子充实安稳。
待一切安顿了下来,她这才给纪姝修书一封。
她看着信缄上娟秀的字体,想起自己只是略微帮衬了一把,竟就此改变了往后的人生,不由垂眸笑了笑。
吩咐春枝:“将信收好,你让怜儿在回一封信给她。”
“让她不用着急,若是她能将莳花的手艺好好学精,茺州我们之前买下来的那片地,就全权交予她打理。”
春枝叹了一声:“说起来,莺儿怕是自己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不仅能赎得了自由身,还能学得安身立命的本事。”
纪姝面色平静,淡淡道:“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难得的是她心性坚韧,我在她的身上,倒是学到了不少,在逆境中安能绝处逢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年后,纪姝才敢将大半产业都交给了莺儿。
裴府二房,玉兰阁内。
妙音匆匆从外面回来,步入里屋。
宋氏正对着镜子梳妆,见妙音进来后,眼风都未扫她一下。
“何事?”
妙音行了礼,低声道:“夫人,茺州来信了!”
宋云舒腾地从椅子上起来,两步走到她跟前,捏住了她的手腕:“信呢?”
妙音从胸口掏出那封厚实的书信,宋氏急急拆开,越看到后面眼里的光越盛。
上面不光记载了纪姝从小到大的经历,就连在茺州时与裴家父子间的往事都尽数写在了上面。
宋氏死死地看着那几行字,原来纪姝早在茺州时便周旋于父子之间,暗地里不清不楚。
什么冰清玉洁,年纪轻轻,心思就如此恶毒。
若是将此等秘闻散播出去,这燕州的主母,一女共侍父子,该是何等的惊天丑闻。
她蓦地看向妙音,沉声道:“你可看过此信?”
吓得妙音慌忙跪下发起誓道:“婢子绝不敢,拿到信后就立马回府,未曾耽搁。”
宋氏嘴角含笑扶她起来:“知道你做事向来妥帖,此事办得甚好,你所求之事,我自会应允。”
“只是……”
妙音急忙道:“夫人但说无妨。”
“只是此事关乎裴府声誉,知晓这些消息的人,便不必留在这世上了!”淡淡的几句话,便将人的生死剥夺。
妙音浑身发颤,但她知道此刻决不能退缩,因为她的下场也极有可能是这样。
便赶紧说了声是。
宋氏满意地点点头,从匣子中取出一张文书,声音里带着诱惑:“你看赎身的文书我都替你备好了,这件事你若是办得漂亮,这便是你的了。”
妙音看着这张文书眼睛一亮,咬咬牙点头称是。
“婢子马上就去办,还望夫人宽限些时日。”
“恩,去吧。”
待屋内只剩她一人后,宋氏缓缓坐下,将信纸反复细读,不由得轻笑出声。
呢喃自语道:“纪姝啊纪姝,你说说,这全天下的男人何其多,你偏偏招惹了这两人,现成的把柄落在了我的手上。”
“真是……天意难违。”
似乎能想象到后面的情形,想到大哥,又想到裴行简,竟是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
……
快到了用午膳时,纪姝将最新研制好的香膏涂抹在手腕处,怜儿与春枝齐声赞道:“夫人,好香啊。”
纪姝也极其满意,既有玫瑰的清甜雅致,又含有檀香的淡而悠长,贵而不俗。
更妙的是遇人的体温每而散发出不同于每个人的味道,这才是最难得的。
她现在已经能想到,假以时日这香膏放到世面上,又是千金难买的珍品。
可惜做了这般久,仅得一小罐,若是要复刻出来的话,尚且需要些时日,正好作为在燕州分铺的镇店之宝。
一鸣惊人。
武阳从门外进来,见主仆三人喜气连连,只好在门口禀道:“夫人,主公邀您至书房共用午膳!”
纪姝愣住,眼睛眨了眨,他在书房办公,她去干嘛?
“君侯既然有要事在忙,我去恐有不妥吧。”
武阳继续道:“主公说今日在外面得了些新鲜玩意,特让夫人前去挑选。”
纪姝无奈只好答应,不知他这是又抽得哪门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