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接着打趣道:“我可不敢留你在这用饭,不知等会你又耍些什么心思顺走我屋子里的宝贝。”
见大郎此刻心思全然不在屋内,全然落在下方右侧的人儿,心里暗叹一声,转而温声道:“纪娘子脸色有些不好,可是身子不适?”
许是生了病又没怎么睡好,远远瞧着身姿比初来时还要纤弱不堪,只是这般低垂螓首,一张小脸愈发的小了。
连老夫人都不禁心生怜惜,这般玉致玲胧的人儿,哪里禁得起她这儿子的雷霆手段。
她瞧了瞧纪姝,又看了看大郎,观他神态自若地喝着茶,唯有自己讲到纪姝时,神色才会有些不自然。
这对冤家,昨日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几分,府中虽大,却没什么能瞒过她的眼睛,只是她没有想到大郎竟会对小娘子动起手来。
实在不象他平日所为,老夫人一时气得不行,这也正是今日她对纪姝态度与前些日子不同的缘由。
“等会回去煎两副药喝下便好了。”
听着她嘶哑的声音,裴砚之目光扫向她,见她脖颈处带着薄如蝉翼的丝巾,便知道昨日手劲太大,想来多半是伤了她。
看见二人这般情状,老夫人心里暗叹一声,方才她把宋氏唤过来,就是为了以此来敲打她。
平日里自己房里的事都管不好,竟然敢管起了大郎的事,真是不知所谓。
一番训诫,宋氏这才脸色铁青的走了。
“如今天气是有些热,但是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可别忘记贪凉就不注意这些,这个季节感染风寒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等会便让郎中过去好好看看,可别眈误了,落下咳疾就麻烦了。”
纪姝眼帘微垂,道了声是。
纪姝走后。
裴砚之也想着离去,却被裴夫人留下。
裴夫人刚缓了缓神色,转而看向裴砚之不由怒起:“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若非行简成婚晚,怕是你连孙儿都有了。”
“怎么做事还是这般鲁莽,整日只想着用武力去解决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住你那些手段……”
这一番话意有所指,裴砚之知道母亲说的就是昨日的事,便道:“母亲说得是,以后一定会再三思量,儿子也知道错了。”
“你真心知道就好。”
“饭就不留你吃了,你自个回自己院子吃吧。”
裴砚之心急着要走,见母亲终于发话,迫不及待便阔步离开。
裴夫人见状哼了一声,对着常嬷嬷道:“你瞧瞧,自己犯下的错,竟还要我这个老婆子去替他扮演这个和事佬。”
常嬷嬷笑道:“如今这府里也只有您了!”
“不过……你看着这二人能和好吗?”
常嬷嬷回想了下:“老奴这可不敢保证,只是侯爷的脾气委实太大了些,纪娘子心中有怨气也实属正常。”
“唉,谁说不是呢。”
“真是冤孽啊!”
纪姝告别了老夫人后,便扶着春枝的手走了出来,见外面烈日朝阳,春枝将竹伞赶紧打上。
裴砚之疾步追出来后,见她二人并未走远,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府里备有轿辇,为何不坐?”
春枝小心看了眼女郎,见女郎听见君侯的话后,面色如霜,小声回道:“女郎说……这不合规矩!”
裴砚之迈步走了过来,冲着武阳大声吩咐道:“传我的话,今后纪娘子在府里,可乘轿辇!”
武阳忙不迭应声。
纪姝看着他这般作态,只觉心中讽刺,却抬起头浅笑地说着:“武校尉,不必了,我并非什么娇贵之人,商人之女怎配在府里用轿辇,岂不是平白让人笑话。”
裴砚之自从在军营中听说母亲找她问话,便一路担心地追了过来,生怕她会被母亲责罚。
如今她非但不感激,反而冷言冷语。
是,他承认昨日自己心急攻心做得不妥,可她不愿意住,他最后不还是让人将文心阁收拾了出来。
这样住得更近,她有什么需要他好随时知道。
但你看看她如今说得是什么话,真是气煞他也!
偏还不能反驳,因这话本就是对着他说的。
纪姝感受到对面这人看着自己,面露不耐,对着春枝道:“走吧,我饿了。”
说完,二人便撑着伞走了。
裴砚之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的叉着腰,问身侧的武阳:“孤是不是太给她脸了,让她不知道尊卑,啊?”
武阳忍着笑意,憋了半响才道:“主公,属下看纪娘子应当是无心的,无心的——”
他更想说的是:这还不是主公您自个儿惯出来的!
裴砚之转身看着武阳,忍着怒气道:“你觉得她是无心的,孤看她就是觉得孤好拿捏,仗着自己对她心有愧疚,便如此不分尊卑,她要走,可有向孤告退?”
可见男子计较起来,当真丝毫不逊于女子。
春枝撑着伞,边走边忧心道:“女郎,我们就这般走了,君侯会不会动怒?”
纪姝不以为意道:“随便吧,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就这样安生的过了好几日。
纪姝终究还是搬到了文心阁东苑,东苑和西苑相隔得并不远,但裴砚之终日忙碌。
二人这几日并未碰面,就连武阳也见到得甚少。
来到鞅郡已有半个月了,这日纪姝吩咐春枝与怜儿:“准备一下,我们出去转转,想必常武这几日也快到了。”
春枝和怜儿自然是欢喜,整日闷在这里面,能出去透透气当然是最好不过。
不多时,三人便提着裙摆坐上了马车出了门,上车时,纪姝对着车夫道:“去鞅郡最繁华的地段。”
又对怜儿嘱咐:“等会下了马车后,怜儿,你观察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人跟着我们。”
转头对着春枝吩咐:“等会我们随意找家铺子进去逛逛,你便找准机会去药馆,可清楚?”
春枝与怜儿齐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