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来不光是为了配药,更多的是看看鞅郡的商机,蕊夫人的信还未送到,只能自己先琢磨看看。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车夫将马车停稳后,禀声道:“女郎,此处便是鞅郡最繁华的南顺街,往里走,燕州最大的酒楼,胭脂铺,首饰铺,成衣铺皆在此处。”
纪姝挑开帘子望过去,果真是人声鼎沸。
她微微颔首,吩咐春枝将帷帽给她戴好,便扶着怜儿的手下了车。
整条街巷人声喧嚷,有小娘子提着食盒匆匆穿行,各色铺子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欣欣向荣。
纪姝望着这般景象,连日来微蹙的眉眼,也不由得舒展了几分。
行至整条最大也是最富丽堂皇的胭脂铺前,纪姝脚步微顿,怜儿会意,轻声问:“女郎,可是要进去看看?”
只见她戴着帷帽的头轻轻一点,三人便走了进去,才进门,店小二看着女婢簇拥上来戴着帷帽的女郎走来。
身着一袭天青色纱裙,步履间流光溢彩,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出价值不菲,便知今日来了贵客。
忙迎上前引路:“女郎,可是要选些什么?”
与此同时,对面燕州最大的酒楼庆云楼,三楼的雅间内,正对着下面胭脂铺的门口。
魏子明执起酒杯随意地喝了两口,淡淡地目光往下一扫,目光顿住。
他瞧见胭脂铺前驻足的三名女子,准确来说一主二仆。
左侧那位长相颇为秀丽,举止端庄,乍一眼看还以为是哪家千金,可惜的是和右婢衣衫穿得几乎大致相同,只是颜色稍稍不一。
如此看来多半是中间那位戴着帷帽女子的婢女了,可惜了如此佳人。
目光转向中间那女子,虽是戴着帷帽,但观她身姿袅娜,步履从容,想来也定是位美人。
一旁为他斟酒的莺儿,见他望着下面久久不言,凑近娇嗔:“郎君,这是在看什么呢?莫不是被哪家娘子迷住了心魄不成?”
“妾……”
还欲再言,只见魏子明抬手止住了她要说的话。
魏子明双眼微眯,眼底掠过一丝异彩,嘴里喃喃自语:“怪哉,怪哉……我是说怎么这般眼熟。”
原来左侧站的是怜儿,他自是没有见过,但是春枝他不止见过一次,对于纪娘子身边的一切哪怕回到燕州,还会再午夜梦回中闪现。
待春枝转过头时,他心头一跳,脱口而出:“她怎么会来鞅郡?莫非是跟着行简来的?”
莺儿看着郎君魂不守舍的模样,头往外探了探,此时胭脂铺外早已空无一人。
她抬手在他面前轻晃:“郎君,郎君,这是怎么了?”
魏子明乍然回神,心里一动,再也控制不住手脚,起身道:“我忽然想到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府。”
莺儿好不容易央求郎君一起出来,如何肯作罢,自是不依,拉着他宽大的袖口,娇声道:“郎君,平日里总是陪别的姐姐,今日好不容易……”
魏子明回身轻抚了抚她脸颊,目光幽冷:“听话!知道吗!”
那眼神吓得莺儿松开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推开房门,走了下去。
她悻悻地坐在他原先的位置,看着他下了楼后大步走进了那家胭脂铺,这家华容坊她是知道的,燕州世家女眷最爱的胭脂铺。
她唤来贴身婢女,低声吩咐道:“你跟上去看看,看郎君是在干什么,切莫让他发现你,知道吗?”
婢女依言匆匆走了下去。
此时华容坊这边。
纪姝随手拈起一只精巧的胭脂盒,低声问怜儿:“如何?可有人跟着?”
怜儿扫了眼周围的人,低语:“婢子刚刚一直在看,有两个行迹可疑之人,但离得我们比较远,若是女郎在此处多逗留一会,说不定可以多争取时间。”
纪姝低眉思索了半响,对着春枝道:“你现在拿几样去结帐,让小二打开后门你就离开,配好药我们在隔壁的首饰铺会合。”
春枝重重地点点头,扬声唤来小二:“小哥,这些我们都要了,多少银钱?”
店小二喜应了一声,忙上前引着春枝去帐台。
魏子明下来后,恰巧见这主仆二人转入了隔壁的首饰铺,眉梢挑起,执扇便也跟着了上去。
纪姝连续逛了两家铺子,都发觉鞅郡的这些达官贵人仿佛都偏爱奢华之气,跟茺州雅致含蓄的风格大相径庭,如此一来心中便有数了。
忽然一道含笑男声自门外响起:“这些俗物怎么配得上纪娘子?小二,还不将你们珍品阁的宝贝取出来?”
店小二抬头,顿时喜笑颜开:“哎哟,是魏郎君来啦!”
“快里面请,里面请,您与这位娘子可相识?”
纪姝闻声,身子几不可察微顿,没料到在此地竟然碰到了他。
魏子明一袭白袍轻摇折扇走了进来,目光灼灼地落在纪姝,怜儿察觉到他眼神不善,侧身将女郎护在身后。
目光警剔地望着他,“你是何人?竟敢敢冒犯我家娘子!”
魏子明轻挑眉梢,语气带着些调笑之意,“纪娘子,可是忘记在下了?”
纪姝偏头朝着怜儿低语了几句,怜儿瞥了魏子明一眼,这才退至身后。
她上前略福身:“魏郎君!”
戴着垂纱帷帽,叫人窥不清神情与模样,魏子明从上往下不知看了她多久。
方笑道:“纪娘子,你说我们这是不是有缘分,在茺州时第一次见面你也是带着帷帽,这次在鞅郡也是!”
后又话锋一转:“怎么,今日行简倒是没跟你一起出来,如此佳人,他倒也放心?”
“还请魏郎君慎言。”纪姝语气冷然。
魏子明了然一笑,多半是行简偷偷地将纪姝带到了鞅郡,怕是还没跟老夫人交代吧,不然以蘅儿的性子,早就闹翻天了。
他心下对裴行简这般行径感到不耻,既然心仪这女子,就应该好生安置,但他偏要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目光掠过她帷帽下朦胧却难掩清绝的轮廓,勾唇一笑,对着还候在一旁的小二道:“还不将雅间收拾出来,将你们这最好最值钱的首饰都拿出来,供这位娘子挑选。”
“今日纪娘子看中的,都记在本公子帐上。”
唇角的笑意渐深:“就当是庆贺你我这次——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