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鞅郡,裴府。
裴夫人收到长子传来的书信,得知一行人已平安进入燕州地界,连日来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地。
她轻轻折起信纸,对着身旁的常嬷嬷吩咐道:“去跟使君和郎君说一声,君侯后日便可归来。”
常嬷嬷笑着应声,正欲转身离去,就听见裴夫人叹了口气。
道:“罢了,行简这些时日瞧着不太对劲,他父亲归来,若是瞧见这副模样,只怕是要家法伺候,就先不告知他了。”
她揉了揉额角,语气里带着无奈:“你说,自从行简回来后,便整日郁郁寡欢,问蘅儿吧,她好似知道些什么,但也瞒着我。”
常嬷嬷温声劝慰:“这小郎君大了,何况跟君侯出去了整整三个月,怕是也见识了不少,有些想法也正常。”
裴夫人忍不住道:“可是,前日我同他说,他与魏家婚事定下也好几年了,趁着他父亲大胜归来,择日将婚期定下,喜上加喜。”
“你猜,他如何说?”
常嬷已经猜到几分:“世子莫不是拒绝了?”她也察觉到这些时日世子不同以往的xgzhi。
以前常常和魏家魏子明一起出去喝酒骑马,这些时日不光没有出去,几乎天天泡在军营里。
裴夫人道:“是啊,说他现在一心想要和大郎行军打仗,成婚的事情先不急,如果魏家等不了的话,他同意退婚。”
“你说说,这是什么话,魏家等了这么多年,又是先燕侯定下的婚约,岂能说退就退。”
常嬷嬷定神想了想,才道:“要不要等君侯回来了问问,想必其中缘由只有君侯最清楚了。”
“唉,也只能如此了。”
常嬷嬷倏地不知想起了什么,道:“君侯前些日子将山水居收拾了出来,昨日奴婢进去瞧了瞧,里面的摆设规模有些太大了。”
裴夫人转身,惊奇道:“是吗,他前些日子传信回来,我是以为他要收拾出来给行简大婚用,如此看来不是了?”
“里面的规格奴婢瞧着可以堪比君侯夫人了,随便一样摆设我瞧着都不是咱府里的,想来都是从君侯私库里出来的东西。”
这一时半会竟让她这个当母亲的看不懂了,这山水居向来都是历来当家主母的院子,若不是给行简用,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别的用处。
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该不会……
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行简回来并未说他父亲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想来想去作罢,长叹了一口气:“真是一个个的不省心。”
“夫人啊,有您坐镇,这府里就乱不起来。”
“我看啊,这满府就你惯会哄我。”
夏至那天,裴砚之带领着一小队人马赶回了鞅郡,行至城门外,正是申时。
残阳如血,城门口士兵看着远处奔来的“燕 ”字旗,立马肃穆站立,高喊了一声:“君侯归——”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
街道上的百姓纷纷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短暂的寂静后,开始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君侯归——”
“君侯归——”
纪姝轻轻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口,黑色的城门庄严肃穆,如同一头猛兽看顾着家园,令人望之生畏。
马背上的裴砚之缓缓抬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眼中不见丝毫胜意,只有一片沉静。
打完一场胜仗,不知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失去家园。
纪姝放下帘子,春枝见状轻声道:“女郎,这便是鞅郡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好生热闹啊。”
怜儿在宫廷里生活了那么久,头一回见到如此盛况,也不由得赞叹一声。
裴府的大门早早地敞开,君母裴夫人收到消息带领着一众女眷在门前迎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知谁喊了句,“来了!”
果然,厚重地闷雷声从地面响起,震得地面微颤,卷起漫天尘土。
裴夫人扶着常嬷嬷踮起脚尖,向后望去,只见大队骑兵,正往这边赶来。
仿佛能撼动地面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没一会的功夫,就到了跟前,裴砚之看见母亲,立即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丢给了陆长鸣。
“母亲,儿子回来了!”
裴夫人上前将他细细打量他一番,见身上并无受伤的痕迹,这才欣慰颔首道:“好好好,不愧是我裴家子孙,一举拿下两座城池。”
裴颂领着宋氏上前:“兄长一路辛劳,一路可还安好?”
裴砚之微微点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唇角勾起:“不错,这些时日孤不在燕州,辛苦你了。”
裴颂一向对兄长躬敬有加,连忙推辞道:“全赖兄长治理有方,弟弟只是尽些绵薄之力。”
宋氏朝骑兵身后看去,却见一辆宽大的马车在军队中,甚是显眼,车帘微动,里面似乎有人。
她眨了眨眼睛对着裴砚之道:“兄长,马车内可是还有人?”
裴夫人闻声也从裴砚之身后看过去,刚刚一心扑在大郎身上倒是没太注意,便道:“若是有客人,怎么不见下来?”
裴砚之神情微顿,凑到裴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裴夫人眼神一亮,灼热的目光看向马车。
“好好,你先安顿好,晚上再说。”说完,又朝着陆长鸣吩咐道:“将马车从侧门牵进去。”
陆长鸣领命应下。
此时马车内。
怜儿见马车停下,悄悄将帘子撩开一丝缝隙朝外看去,只见巍峨的裴府大门前,站满了浩浩荡荡的人。
为首的老夫人虽被遮挡,瞧不清具体面容,通身的雍容气度却非比一般。
不敢再瞧,唯恐给女郎带来事端。
“女郎,我们已经到了。”但迟迟不见有人请他们下去,也不知是什么安排。
纪姝端坐在马车上,隐约听见了那人的声音,没一会就见陆长鸣上了马车,恭声道:“纪娘子,主公差属下先护送您安顿下来,我们需从侧门进府。”
春枝一听这话就炸了,谁不知女郎若是从侧门进去,那便是姬妾之流,如今女郎还尚未有名分,便如此对待女郎,若以后真的有个什么了,那女郎又该如何是好。
“燕侯是什么意思,我家女郎为何要从侧门进去,都到了府前,为何不让女郎下去?”
“这……这属下不知……”
陆长鸣面色难色,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想来主公既然要这般做,定然有这样做的道理,作为属下,只能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