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如今他已经是走投无路,朝廷早已是复巢之下无完卵,他若是现在投靠于我,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若是——”
话音未落,他重重地靠在椅子上,这声音让公孙离的心狠狠一跳:“但若是此番去了他还打一些什么歪主意,那康州这个郡守也就可以不用留了。”
梅逊亦是不赞成,先不说这个宋兆年打得什么主意,就凭他是宋太后的亲侄子,这就让人不得不提防。
“还望主公三思。”
“请君侯三思。”
宽大的帐房里纷纷劝着上首的男人。
梅逊看着公孙离,低声问:“军师,您不劝劝主公?我们势单力薄,万一出现差错可如何是好?”
公孙离看着主位上面沉如水,盯着羊皮卷的主公:“主公愿意深入虎穴,这康州本就是主公的囊中之物,现在你要我去劝,岂不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不去。”
他没说的是,主公今日心情尚好,既然主公要去,他相信主公一定是有充足的把握。
眼眸深深,倏地想到一人。
主公莫不是……
梅逊还想要继续开口,这时裴砚之直接说:“修整好,直接开拔。”
又冲着陆长鸣道:“去看看她收拾好了没,收拾好准备出发。”
这个“她”众人一时怔忡,直到陆长鸣走后,众人才想起驿站住着位女郎。
行军这些时日,纪姝不是待在马车里,就是戴着帷帽在外行走,无人看见真容。
刚开始主公并未额外优待那女郎,都还以为是主公寻常随行之人,直至昨晚。
不少人看见主公进了驿站,不止整夜未出,还叫了水。
从主帐房走出后。
梅逊凑近公孙离,穿着一身甲胄指着驿站方向问:“军师,那位你可知是什么人?”
公孙离眯眼看了看方向,转过身来反问:“怎么?主公后院的事你也要过问?”
吓得梅逊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末将只是有些好奇。”
“难道军师你就不好奇,主公这些年来身旁除了先夫人,再无其他人,府里连个姬妾都没有。”
“如今众人都在猜测,主公怕是要纳妾了,你说这真要纳妾了,是不是过两年主公后院就要填丁了,嘿嘿。”
“……”
一时沉默,公孙离就这样静静看着他说。
直到梅逊感觉到诡异,这才停了下来,干笑了两声。
“我……本将军去清点,嘿嘿,去清点。”趔趄后退的离开了这处。
公孙离看着身后的帐房,目光幽幽,若是那位能让主公放下以前的事,倒也是好事一桩。
纪姝下楼后并未看到裴砚之的身影,只好独自坐上马车,车轱辘开始动了起来。
午膳时,春枝提着食盒上了马车,将里面的炊饼,鸡汤盛了出来。
“女郎,这是君侯特意从农家那边买来的鸡,说是给您补补身子。”
纪姝看着碗里澄黄透亮的鸡汤,上面还浮着一层鸡油,几不可见得蹙紧了眉头。
见女郎将炊饼放在嘴里,却迟迟不动鸡汤,往里看了看,恍然道:“女郎,可是觉得油腻?”
“那婢子将上面的油撇掉。”
纪姝轻轻摇摇头,正要开口,却见帘子从外被拉开,裴砚之弯腰走了进来。
看见主仆二人怔住的模样,“怎么了?”
春枝率先反应过来:“没……没事,君侯可要用膳?”
裴砚之轻点头,春枝拿着食盒就下去了,纪姝默不作声的继续吃着手里的炊饼。
裴砚之环视了马车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转眼便看见案几上并未动的鸡汤,略皱了眉头:“不爱喝?”
纪姝指腹无意识扣了扣炊饼的边缘,“恩,过于油腻,我一向不爱喝。”
想到昨晚她过于单薄得一阵风就可以刮倒的身子,比之在芙蓉阁那晚还要来得瘦弱。
他沉声道:“这些日子你瘦了这么多,行军在外,条件肯定比不上在府邸,你不喝,如何将身子养好?”
纪姝一想到昨晚,他是怎么磋磨自己,将手里的炊饼重重的扔到案几上。
“是,我身子不好,您说这话亏不亏心?赶了这么久的路谁所致?敢问燕侯可有半分过问我和婢女的情况?”
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强压住心头的那股火,但语气更为淡漠:“我知道之前言语上面多有得罪燕侯,就算您想要惩罚我也别无二话,但您能不能不要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裴砚之眼底闪过一丝狼狈,他自问确实是忽略了,白日赶路,晚间还要处理公务,未能顾及她们主仆二人。
他轻咳了声,语气带着柔意:“此事确实是我之过,以后不会了。”
“你不想要喝那就不喝了,我到时候让下面人给你打些野味烤给你吃。”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在火头军里看到的情形,掌勺的士兵拿着瓦罐里的猪油,一旁的士兵让他多放两勺,那人都舍不得多放的模样。
如果因为自己一人特意改善伙食,未免显得自己太过骄纵。
纪姝轻抿唇:“不用了,本身我对吃食本就不讲究,你们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说完平复了心情,扭头不再看他,裴砚之起身改坐到她身侧,握住她的小手。
温声哄着道:“明日便到了康州,我们可以歇息两夜,正好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也可以好好逛逛,喜欢什么都可以买点在路上解乏可好?”
他几乎拿出了此生最大的耐心,面对这样娇柔的女郎,纵使再铁石心肠的人,再狠再硬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几日他也渐渐明白,面对她时,不能强硬着来,得哄着,得如珠如玉捧在手心里。
一旦自己强势语气不好,她就象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副拒之千里之外的模样。
……
后面的两日,裴砚之都待在了马车里,他甚至将需要处理的军务都搬到了马车上,除了有要事需要商议才会出去。
纪姝只当做在马背上坐得太久,也需要休息。
裴砚之处理完公务,抬眸便看见肌肤粉白的小女郎撩开车帘,纤长的脖颈微微探出,向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