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双腿都打颤,几乎站立不住,连日的颠簸与饮食不适,让春枝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娘子瘦了下去。
女郎从生下来就体弱,若是长时间下去,就算没出大问题,但恐伤了底子。
春枝见状不由得暗暗着急,男子终究是粗心大意,哪里会想到这些细微之处。
那人也不知跟娘子生了什么嫌隙,两人好似在堵着一股气,看谁低头般。
待纪姝睡下后,春枝尤豫再三,还是走到主营帐前让人通传……
隔日清晨。
纪姝这一觉睡得沉,大概是精神紧张,身体疲惫到了极致,睡足后竟还有几分神思倦怠之感。
她靠在软枕上,看着简陋的营帐,怔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起身。
春枝端来早膳时,
纪姝察觉到有些奇怪,今日的早膳有些过于精细了些,平日都是些饼子,今日怎的还有粥,小菜。
但并未多想,军队伙食如何她也不了解,只以为是突然改善伙食。
直到准备启程之时,见到眼前这辆宽大了不知多少的双辕马车,这才真正觉得不对劲了。
扶着春枝的手挑开帘子,只见车内不仅安置了一张案几,案几上海放着她喜欢看的画本子,就连零嘴也有。
就连平时躺卧的软榻也比之前的好上许多,若是遇到颠簸泥泞的路,也不至于让人难受。
想到早上的吃食,在联想到突然换掉的马车,纪姝眸光凝住:“枝儿,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只有自己贴身的人才会对自己了如指掌,想来想去也只有春枝会心疼自己,多半是要了这些来。
春枝见女郎声调冷了下来,噗通跪在马车上,急声道:“女郎,我们后面还有二十多日的路程,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我怕您的身子扛不住啊,天气晴朗还好,若是后面遇到雨天,之前的马车如何能扛住。”
纪姝不想要让那人觉得弱不禁风,连这点苦都受不住,缓缓抬眸看着春枝:“这种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春枝垂眸低声道:“我不知您和燕侯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怕……”怕什么不言而喻,无非就是怕她的身子。
说完瞳孔睁大:“您看,今早立马就换了这辆马车,您就可以少受些罪。”
纪姝沉默半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自是知道此事怪不了春枝,横竖这一年都是要伺候他的,何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春枝悄悄观察了眼女郎的面色,见不再生气了,蠕动了嘴唇道:“昨晚燕侯也来了。”
昨日暮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春枝将纪姝服侍着纪姝洗漱完躺下,看着女郎就算睡着也依旧眉头紧锁的模样。
她咬了咬牙,转身去了主帐。
主帐比起其他自然要宽敞许多,行军不比平日,条件终究会简陋很多。
此刻裴砚之和公孙离看着手里的舆图,武阳,陆长鸣站在后首。
武阳听着门口的动静,朝陆长鸣示意了个眼色,便走了出去。
见春枝踌躇不安的在原地来回走动,站在一旁值守的卫兵问:“她在这干嘛?”
值守的卫兵低声道:“这婢女在这有一刻钟了。”
陆长鸣略一思忖,大步上前,春枝见状,慌忙间后退了一步,行礼。
“可是纪娘子有什么事?”
除了这个,陆长鸣实在想不到其他缘由。
春枝想到燕侯,瑟缩了肩膀,壮着胆子说:“我家娘子这些时日因为赶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生生地瘦了一大圈,我就想问问燕侯是在折磨我家女郎吗?”
陆长鸣神色凛然:“放肆!”
“你什么身份胆敢如此质问主公?”
春枝被吓到眼框微红,眼看就要落泪,陆长鸣见状缓了缓语气。
“路途中纪娘子既然有不适,为何不早早上前禀告?”
他也知晓这几日主公不知是怎么了,明明人都到眼前了,反而不管不问,他作为属下自然不能妄加揣测主上的心思。
所以这几日的情形他也不知道。
春枝想到女郎,眼泪终是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哽咽:“女郎性子一向要强,自是不会去说,我不知道女郎和燕侯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既然女郎愿意去燕州,那为何还要这般对待女郎。”
越说越气,说完索性直接转头小跑离开了。
留下陆长鸣长眉拧紧,深深叹了一口气。
回到帐房内,正听见公孙离谏言:“主公,燕州整个冬季平安度过,但是粮食始终是心腹大患,日后战事难免,一场仗拖个三五年,都是在所难免,打起来便是持久战。”
对于燕州而言,以后打仗是少不了的,不管是一场,还是三五场,随便打个数年,那粮草得以数万吨为计。
前线没有及时的补给粮草,再强大的军队也终究难以为继。
裴砚之高坐于首位,灯芯摇晃的幽光明明灭灭,将?他影子拉的很?长。
公孙离继续道:“燕州门阀士族都是靠着我们主公才能一直到今天,若是能说动他们鼎力相助,将来战事才能后顾无忧。”
“只是……这些士族大都无利不起早。”
梅逊梅将军将手中的兵刃一扔,嚷嚷道:“他奶奶的,在主公手底下得了这么多好处,现在让他们出点肉这就心疼了,难道他们不明白,若是没有主公,这还是燕州吗,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陆长鸣见裴砚之靠仰于座,微阖双眸倚座一言不发。
作为是燕州最贴身之人,自是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开口说:“梅将军,以为那些士族能凭白被三言两语说动,你想得太简单了,哪怕主公是燕侯,表面上大家都和和气气,私底下大早有不臣之心。”
他没有明说的是,他自小在燕州长大,见到了太多的百年士族门阀,这些人表面越是温润和气,私底下往往都是傲气凌人。
想要说服这些人,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
裴砚之睁开双眼,声音低沉:“好了,此事回燕州再议。”
等众谋士和将领退下后,武阳上前将床收拾出来,陆长鸣上前两步,低声道:“主公,方才纪娘子的婢女过来了。”
裴砚之边解着披膊的手一顿,侧首问:“什么事?”
陆长鸣将春枝过来说的一番话一五一十回禀,裴砚之听后并未说话,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刚刚停顿的动作重新将披膊解了下来,就在陆长鸣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不谈,只见主公重新换了件长袍。
对着他吩咐道:“去寻一辆好些的马车来。”
言罢,朝帐外走去,陆长鸣心中?微微一突,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