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我们倒要看看,田国富拿着一份自相矛盾的口供,怎么去写那份重大突破的调查报告!
吴春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场景。
检察官坐进审讯室,用一个个看似随意,实则环环相扣的法律问题,将杜韬精心构建的谎言,一层层拆穿。
而田国富,只能在隔壁的观察室里,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检察院的介入,是合法的!是合规的!是“为了把案子办成铁案”!
谁敢反对?
反对,就是心虚!就是想包庇!就是想搞暗箱操作!
“而你组织部,也不是旁观者。”祁同伟的目光,又转向了吴春林。
“杜韬等人,都是汉东干部。他们的行为,除了涉嫌犯罪,还涉及到干部任用和监管的失职问题。”
“你组织部,完全有理由,派人进入专案组,对当年的干部提拔、任命流程,进行重新审查!”
“李达康当年是市长,他是怎么选人用人的?他提拔杜韬这种欺上瞒下的干部,履行了考察程序没有?他作为市政府一把手,对下属的严重违纪违法行为,难道就没有一点用人失察的领导责任吗?”
“这些,都是你组织部,可以名正言顺去查的东西!”
“纪委查违纪,政法查违法,组织部查用人!”
“三家合力,各司其职!”
“这,才叫联合调查组!”
吴春林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近十岁的政法委书记,心中涌起的,已经不是佩服,而是一种近乎敬畏的情绪。
李达康的计谋,狠辣而周密,象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而祁同伟,甚至没有去尝试撕开这张网。
他直接用规则,用法律,用阳谋,在这张网的下面,又织了一张更大的,由无数法律条文构成的天罗地网!
你不是要自首吗?好,我让检察官来听你自首,帮你把罪名认得更清楚一点!
你不是要弃车保帅吗?好,我让组织部来查一查,你这个当帅的,当初是怎么选的车!
这已经不是慢下来的问题了。
这是要把整个案子的性质,彻底扭转!
但是问题也随之出现,“同伟,检察院提前介入,可就是和田国富的纪委彻底撕破脸了。”
“与纪委撕破脸,不是一个好选择啊!”
“你刚刚进入政法委,下面的人……”
祁同伟打断了他,“老吴,你不要忘记上一任政法委书记姓什么……”
吴春林思索两秒,“我明白了!”随即脸上的颓然和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亢奋的战意。
“我马上就回部里,亲自起草公函!”
祁同伟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是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罗思文。
“罗检,我是祁同伟。”
“吕州月牙湖的案子,我把纪委简报发你。”
“我现在以省委政法委书记的身份,要求你们检察院,立刻成立专案指导小组,依据相关法律规定,对省纪委正在办理的杜韬等人涉嫌职务犯罪案,提前介入,引导侦查。”
电话那头的侯正,沉默了片刻,随即用一种沉稳有力的声音回答。
“是!祁书记!我们马上落实!”
……
翌日。
省纪委大楼,纪委书记的办公室。
田国富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大局已定的轻松。
李达康这一手,虽然让他有些被动,但结果是好的。
只要把杜韬这个案子办成了“铁案”,那他就算是顶住了祁同伟的压力,也向沙瑞金交了差。
就在这时,他的秘书神色慌张地敲门走了进来。
“书记,不好了……”
田国富眉头一皱:“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秘书递上两份刚刚收到的文档,声音都在发颤。
“省委组织部……还有省检察院,刚刚发来的公函……”
田国富疑惑地接过公函。
当他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张刚刚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田国富捏着那两份薄薄的公函,却感觉有千斤重。
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扎在他的眼睛里,刺在他的心头上。
喧宾夺主!
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喧宾夺主!
祁同伟!吴春林!
他们这是要把联合调查组,变成三堂会审!
纪委的案子,什么时候轮到检察院来引导侦查了?干部的任用问题,什么时候需要组织部在专案组成立之后,再来重新审查了?
这不仅仅是程序问题,这是在挑战他田国富的权威!挑战整个纪委系统的权威!
如果今天他退了,那他这个省纪委书记,以后还怎么在汉东立足?纪委的威严何在?
他以为杜韬的自首是一份写好答案的考卷,他只需要照着抄,就能完美交差。
可现在,祁同伟和吴春林,直接冲进了考场,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考卷是错的,答案是假的,我们要重新出题,重新监考!
“田书记……”秘书看着田国富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声音小得象蚊子叫。
田国富猛地将两份公函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通知!”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
“请省委组织部吴春林部长,省委政法委祁同伟书记,一个小时后,到我这里开会!”
“就说,研究吕州月牙湖专案的下一步工作安排!”
他倒要看看,在这纪委的一亩三分地上,他祁同伟和吴春林,是不是真的能反了天!
一个小时后。
还是那间办公室,只是气氛,已经从之前的轻松,变得剑拔弩张。
田国富端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祁同伟和吴春林分坐两侧,神色平静。
这种平静,更让田国富感到一种被轻视的愤怒。
曾经高育良是三把手,他可以不把他田国富放在眼里。
可祁同伟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新兵蛋子,如果这是战场,那他祁同伟还得乖乖叫他一声老班长。
他不打算绕圈子,直接从桌上拿起那两份公函,像牌一样,摊开在桌面上。
“两位,我想听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