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梁盼!
他跟祁同伟,简直是天作之合!
一个用法律程序做盾,一个用经济发展做墙,两个人配合起来,简直密不透风!
如果说祁同伟的进攻是锋利的矛,那梁盼就是一面你根本打不破的坚壁!
“梁省长说的,有道理啊……”
“是啊,发展才是硬道理,不能因为整顿,就把经济搞下去了。”
几个本土派的常委,开始低声附和。
梁盼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他们不怕整顿,但他们怕运动式的整顿,搞得鸡飞狗跳,最后影响所有人的政绩。
沙瑞金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梁盼,这个一直微笑着的儒雅省长,此刻在他眼里,比那个锋芒毕露的祁同伟,更加难缠。
祁同伟是把刀,是阳谋。
而梁盼,是在用规则,用大义,堂堂正正地,将你的军!
“沙书记。”梁盼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他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锋芒。“您刚才那番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的宣言,振聋发聩!可以说,是为我们这次的专项活动,定下了一个不可动摇的军令状!”
“军令状一出,我们汉东省委,就再也没有退路!”
“越是如此,我们这第一枪,就越要打得响亮,打得彻底,打出我们破釜沉舟的决心!”
“选择两个试点,看似周全,实则是给了外界一种我们心存尤豫的错觉!好象我们对啃下吕州这块硬骨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还需要一个‘备胎’来托底。”
“这会严重削弱您刚刚才凝聚起来的政治决心!会让我们省委的公信力,大打折扣!”
“沙书记,开弓没有回头箭!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毕其功于一役!”
“就从吕州开始!把吕州这个最典型的案例,查个底朝天!向全汉东,乃至向京城,展示我们汉东省委刮骨疗毒的真正决心!”
这番话,直接扯下了沙瑞金最后那块遮羞布,把他那点想要“对冲”、“找退路”的小心思,赤裸裸地摆上了台面!
更是再一次,把沙瑞金自己说过的话,变成了一副枷锁,死死地拷在了他自己身上!
你不是要决心吗?
那就拿出决心来!
查两个,就是没决心!
李达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他完了。
他能感觉到,祁同伟和梁盼联手编织的这张天罗地网,已经彻底收紧,没有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沙瑞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沙瑞金,等着他做最后的决断。
是承认自己的“瞻前顾后”,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亲手斩掉李达康这个臂膀?
“好。”
良久,沙瑞金的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
“既然大家,都认为应该集中力量,打歼灭战。那我们就统一思想。”
“关于试点城市的选择,现在有两个意见。一个,是同时选择吕州和另一个城市。另一个,是集中力量,只选择吕州。”
“现在,我们进行表决。”
“同意将吕州作为本次专项整顿活动唯一试点的同志,请举手。”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只手,快如闪电,第一个举了起来。
是祁同伟。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目光直视着对面的李达康。
紧接着,梁盼的手,微笑着举起。
吴春林,毫不尤豫。
军区司令孙建文,眉头微皱,但沉吟片刻后,也缓缓举起了手。他欣赏这种集中兵力,快刀斩乱麻的魄力。
然后,是常务副省长和统战部部长。
一,二,三,四,五,六……
六只手。
沙瑞金的目光,扫过这六只手,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额头全是冷汗的男人身上。
吕州市委书记,谭明。
此刻,他感觉自己正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举手,同意查自己的地盘,查遗留问题波及到现在,也是肯定的。
不举手,反对查自己的地盘,这是心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死得更快!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谭明的嘴唇哆嗦着,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达康,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沙瑞金。
他知道,没有人能救他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谭明的手,一寸一寸,无比艰难地,抬了起来。
第七只手!
沙瑞金的瞳孔,猛地一缩。
七票。
在场的常委,一共十三人。
七票,意味着,绝对多数。
他缓缓地扫视了一圈,李达康、田国富、钟晓成……加之他自己,和另外两位没有举手的,正好六票。
七比六。
一个让他无法接受,却又必须接受的结果。
沙瑞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用一种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宣布了这个结果。
“决议……通过,组织部和政法委配合纪委统一对吕州展开清查。”
沙瑞金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然而,那平稳之下,压抑着惊人的怒意。
“今天的常委会,就到这里。”沙瑞金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会议室里,众人陆续起身。一些人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另一些人,则若有所思,偶尔会瞥向脸色惨白的李达康。
祁同伟站起身,他甚至没有看李达康一眼。
只是面带微笑,与梁盼轻轻点头示意。吴春林则走过来,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
李达康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桌面,象是要从那光洁的木纹中,找到一丝生的希望。
可希望,却如同指缝间的沙土,迅速流失。
直到会议室里只剩下寥寥数人,他才发现自己还坐着。
他晃了晃身子,双腿有些发软,险些没站稳,然后步履沉重地离开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