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已经断了,三分之一的船身已经嵌进了岛屿的岩层里,就算把所有的油都烧光,这艘船也不可能再回到海里了。”
苏御霖没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大脑飞速运转。
龙骨受损,搁浅,孤岛。
这艘船上还有几千张嘴。一旦彻底断电,淡水循环系统停摆,冷库失效,不用等救援。
两周之内,这艘船就会变成真正的人间炼狱。
瘟疫、饥饿、暴乱,无比可怕。
“把备用电力的密钥给我。”苏御霖伸出手。
老船长一愣:“你要干什么?”
“烧油。”苏御霖指了指头顶漆黑一片的水晶吊灯。
“既然开不了,那就让这堆废铁发挥最后的馀热。”
老船长愣了半晌,从贴身的内衬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磁卡。
“这是备用能源系统的激活密钥。”
苏御霖接过磁卡。
“走吧,去中控室。”
至此,苏御霖能够确定,船长和约翰不是一伙的,他对金子的事,一无所知。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再过一些时日,等食物消耗的差不多了。
哪怕他亲自把这伙人带到那个金字塔面前,也没有人会在意。
……
从中庭大厅到中控室的这段路,并不长。
之前那些在走廊里耀武扬威、抢夺物资的暴徒,此刻就象是见到了猫的老鼠。
苏御霖走在最前面,甚至没有刻意去看谁,但凡是他目光扫过的地方,那些手里拿着钢管、斧头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
刚才大厅里那场单方面的碾压,已经象风一样传遍了整艘船。
谁都知道,这艘船上来了个狠角色,他们还有枪和手雷。
推开中控室的大门,仪表盘上的指示灯大都熄灭,只有几个红色的故障灯在闪铄。
苏御霖走到主控台前,将那张黑色磁卡插入卡槽。
“滴——”
苏御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一行行绿色的代码在屏幕上瀑布般刷过。
“备用发电机组预热……”
“燃油泵激活……”
“并网准备……”
脚下的地板开始微微震动。
低沉的、充满力量的轰鸣声,从船的最底层传来,顺着钢铁骨架,传导到每一个人的脚底板。
苏御霖的手放在那个红色的总闸拉杆上。
“咔哒。”
拉杆推上。
刹那间,电流如同奔腾的血液,瞬间冲向这艘巨轮的四肢百骸。
先是中控室的仪表盘全部亮起,紧接着是走廊,客房,餐厅,甲板……
从几千米的高空俯瞰,这座漆黑荒岛的边缘,突然亮起了一颗璀灿的星辰。
数万盏灯光在这个瞬间同时点亮,原本阴森恐怖的“幽灵船”,在这一刻重新变回了那座极尽奢华的海上宫殿。
“亮了……亮了!”
“有电了!”
“呜呜呜……妈妈,灯亮了!”
那一刻,整艘船沸腾了。
数千名躲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乘客,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有人跪在地上感谢上帝,有人抱着家人痛哭流涕。
光明,意味着文明的回归。
意味着那些在黑暗中滋生的罪恶,将无所遁形。
苏御霖没有理会外面的喧嚣,他拿起桌上的麦克风,接通了全船的广播系统。
“滋——”
电流声划破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下面我宣布一件事。”
“我叫苏御霖,从现在起,这艘船由我接管。”
“这艘船已经无法航行,我们被困住了,但这不代表这里是法外之地。”
“我也相信这是暂时的,我们肯定能回去。”
“即刻起,全船实行战时军事化管理。所有的食物、水、药品,全部收归公有,按需分配。任何私藏、抢劫、斗殴者……”
苏御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我会亲自把他扔到岛上去,和猴子抢椰子吃,一旦被放逐,永远不能再回来。”
“完毕。”
切断广播,苏御霖随手将麦克风扔在桌上。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平静而冷漠。
林溪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个男人。
明亮的中控室里,所有的光线仿佛都汇聚在他身上。
她想起之前在游轮甲板上,该死的江哲嘲笑苏御霖只是个写破小说的。
可现在,在这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在这个秩序崩塌的钢铁巨兽里。
他不是作家,也不是警察。
他是神。
……
电力恢复带来的狂欢并没有持续太久。
毕竟,灯泡不能当饭吃。
中控室里,苏御霖正对着一张复杂的物资分布图发愁。
图纸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个仓库的位置,但他现在缺的不是物资,而是管理人员。
管理这几千号人吃喝拉撒的人。
“妙妙。”苏御霖转着手里的签字笔,看向正趴在桌子上研究压缩饼干配料表的唐妙语,“这活儿你来干?”
“我不行我不行!”唐妙语脑袋摇得象拨浪鼓。
“你也知道我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让我解剖尸体还行,让我算帐?你会看到这艘船三天就破产的。”
苏御霖叹了口气。
这丫头,除了吃和验尸,其它确实指望不上。
他的目光越过唐妙语,落在了正缩在沙发角落里发呆的林溪身上。
林溪换了一身从船员休息室找来的工作服,虽然不合身,但比那身破烂的高定套装利索多了。
察觉到苏御霖的目光,她象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坐直了身体。
“姐……姐夫?”
“林总。”苏御霖换了个称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如果我没记错,你名下管着几家上市公司,管几千人的吃喝,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林溪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那都是上船之前的事了。现在……我算什么?一个等着坐牢的杀人犯?”
说到“杀人犯”三个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唐妙语停止了咀嚼,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林溪,又看向苏御霖。
江哲的死,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没错,你是杀了人。”苏御霖点头。
“按照法律,如果我们能回去,船靠岸的那一刻,就是你进监狱的时候。”
林溪的脸瞬间惨白,身体微微颤斗。
“但是。”苏御霖话锋一转:“现在船还没靠岸。这里是公海,是荒岛。在这里,法律暂时休眠,生存才是第一法则。”
“我们需要一个脑子清楚、懂管理、而且……手里有把柄在我手上的人。”
“你犯的罪,就是你最好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