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程栋靠在门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与赵天龙的对峙，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凶险万分。他是在赌，赌赵天龙的理智，能压过他那暴躁的脾气。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从今往后，赵天龙这个最大的威胁，暂时被摁住了。
程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白玉，放在掌心。
玉石温润，柔和的白光将他的手掌映得一片通透。
他知道，这块小小的玉石，就是他在这盘棋局中，获得的第一枚真正意义上的“棋子”。
它代表着技术，代表着价值，更代表着……不可替代性。
接下来的几天，漕帮武馆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郑教头依旧每天送饭，但态度明显客气了许多，不再说那些不耐烦的废话，有时甚至会主动问一句“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显然，那天院子里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而赵天龙，则彻底消失在了程栋的视野里。
他没有再来找麻烦，甚至连他女儿赵秀妍，也没有再出现过。整个武馆，仿佛都刻意与程栋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距离。
程栋乐得清静，他将自己完全沉浸在灵纹的世界里。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他对灵纹的改造和植入，愈发得心应手。
他开始尝试更复杂的组合。
比如，在“烈火纹”中，悄悄藏入一丝“玄水符印”。
关键时刻，足以让熊熊燃烧的符火，瞬间熄灭，甚至产生能量反噬。
这些改造，就象是在一台精密的机器里，埋下一个个不起眼的逻辑炸弹。
它们完美地伪装在复杂的灵纹结构之中，即便是顾四郎亲至，只要不动用【万藏通灵】这种能够洞悉本质的神通，也绝难发现任何端倪。
半个月后，程栋已经将兽皮卷上三分之一的基础灵纹，都找到了植入“暗门”的方法。
这天傍晚，郑教头敲开了他的房门。
“程栋，王爷要见你。”
郑教头的神情很严肃，与以往都不同。
程栋心中一动，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他将房间里那些实验失败的“垃圾”收拾好，跟着郑教头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在武馆内停留，而是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武馆后院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
郑教头在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上摸索了片刻，按动了机关。
“嘎吱——”
墙壁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幽深石阶。
密道里点着灯，光线昏黄。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壑然开朗。
这里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足有半个练武场那么大。
石窟中央，并非程栋想象中的森严大殿，而是一个类似书房和工坊的混合体。
巨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卷宗，从经史子集到堪舆地理，无所不包。
另一侧，则摆放着锻造炉、炼金台。
十几名身穿统一灰袍、神情专注的匠人、学者，正在各自的局域里忙碌着。
这里，才是顾四郎真正的基地。
顾四郎就坐在一张紫檀木书桌后，他换下了一身青布长衫，穿上了一件绣着四爪蛟龙的玄色王袍，那股慵懒的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个人。
一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形枯瘦，穿着一身儒袍。
另一人，则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穿着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眸子。
“王爷。”郑教头躬身行礼，随后退到了一旁。
“程栋，过来。”顾四郎的声音，比之前在武馆时，低沉了许多。
程栋走了过去。
“给你介绍一下。”顾四郎指了指身边的老者，“这位是闻先生，我麾下的首席谋主，负责统筹全局。”
他又指了指那名黑衣女子：“这位是‘影’，我的眼睛和耳朵，负责情报和暗杀。”
闻先生和影，只是向程栋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态度谈不上热情，甚至有些冷淡。
程栋同样点头回礼，他知道，这是顾四郎在向他展示肌肉，也是一场无声的考核。
“你的事，天龙和元昌都跟我说了。”顾四郎的目光落在了程栋身上，“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他从桌上拿起一块金属板，正是程栋之前实验失败，熔化了一半的铁片。
“我的人检查过你房间里所有的‘废料’。”顾四郎缓缓说道，“他们告诉我，这些东西，全都是在尝试铭刻灵纹时，因为能量控制不精，或者材料不匹配而造成的失败品。”
他的手指在铁片上轻轻敲了敲。
“闻先生认为，你虽然掌握了铭刻灵纹的方法，但并不熟练，成功率极低，不足以委以重任。”
闻先生抚了抚胡须，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影认为，你心机深沉，故意制造这些废料来迷惑我们，不可信任。”
黑衣女子“影”的眼神，闪过一丝寒光。
顾四郎看着程栋，笑意道：“程栋，你怎么说？”
这是一个陷阱。
承认自己技艺不精，会被轻视。否认，则会坐实自己心机深沉，引来猜忌。
程栋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了那块他早已准备好的白玉。
“王爷，请看此物。”
他将白玉递了过去。
顾四郎接过，只看了一眼，眼神就变了。闻先生和影也凑了过来，当他们看清玉石上那道完美无瑕的“聚灵纹”时，脸上同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这是你刻的？”闻先生问道。他研究阵法多年，自然能看出这道灵纹的价值。
“这是我半个月来，唯一的成功品。”程栋不卑不亢地说道，“成功，一次就够了。至于那些废料，不过是为了找出这一次成功，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而已。”
顾四郎凝视着程栋，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一次就够了’！”
他将白玉还给程栋，脸上的威严化为欣赏：“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首席灵纹师’。地位与闻先生、影等同。”
闻先生和影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没有出言反对。
“王爷过誉了。”程栋收回白玉。
“不，你当得起。”顾四郎站起身，走到一张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是整个王朝的山川地理模型。
“程栋，我再告诉你一些关于‘登神台’的秘密。”顾四郎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这座祭台，并非只是为了让我获得力量。它的真正目标，是京城之下，镇压着国运的‘祖龙龙脉’。”
“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天下民不聊生，但王朝气数未尽，正是因为有这条龙脉庇护。寻常的造反，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建成‘登神台’，引动九天神雷，以神罚之力，强行轰断龙脉，天下才会真正大乱，我们才有机会，创建一个全新的世界！”
程栋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顾四郎的真正图谋。
他不是要造反，他是要……逆天改命！
“血祭之法，效率太低，而且会引来龙脉的警觉和反噬。所以，我需要你。”顾四郎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用你的能力，为我打造一座完美的、不会引起任何警觉的‘登神台’！”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你做另一件事。”
顾四郎从桌案上拿起一张图纸，递给程栋。
“这是我的人，最近急需的一种东西。一种便携式的‘破障符’。我麾下的探子，在探查一些世家大族的府邸时，经常会受到护院阵法的阻拦。我需要你，以灵纹之法，制作出能短时间摧毁这些低级阵法的符录。”
程栋接过图纸，只扫了一眼，便了然于心。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你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顾四郎说道。
程栋的目光，落在了工坊角落里，一堆分门别类放好的珍稀材料上。他走了过去，【万藏通灵】悄然发动，一种种材料的属性，在他脑海中流淌而过。
“我需要‘流纹钢’为基，‘秘银’为线，再辅以……”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盯住了一块木头。
那块木头，他认得。
那是“阴沉木”，一种只生长在极阴之地的罕见木材。
而他记忆中，唯一知道的生长着这种木头的地方，就是他家乡后山，那片被村里人视为禁地，埋葬着无数尸骨的“乱葬岗”。
顾四郎的基地里，为什么会有来自他家乡的阴沉木？
是巧合？
还是说……顾四郎对他的一切，远比他想象的，知道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