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的事,你们知道了?”魏禾怜问。
赵铁山点头:
“月魄玉共鸣投影,我们在外面也感应到了。根据地图,万象宗废墟有三条主要信道:左丹室、中经阁、右灵池。灵池通往古药圃。”
“血元子那边呢?”陆轻问。
孙小七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脆,但内容老辣:
“我们摸到落星原外围五里处,发现一个废弃营地。十三顶帐篷,废弃三天。营地中央有血祭法阵残留,阵眼处有人类骨灰。另外,找到半块腰牌。”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暗红色木牌,断裂处参差不齐。
牌上刻着两个扭曲的字:炼血。
陈文接过腰牌,指尖泛起淡金色灵力,在牌面轻轻一抹。
木牌上浮现出几道极细微的纹路,像蛛网般蔓延。
“是‘九幽锁灵阵’的简化版阵纹。”
他推了推眼镜,“作用不是锁灵,而是标记——他们在给灵脉节点打上‘印记’,方便后续大规模抽取灵气时定位。”
“也就是说,血元子已经完成前期布置。”
魏禾怜总结,“只等月圆之夜,用三百活祭浇灌阵眼,激活大阵,抽取灵脉。”
“我们时间不多了。”
赵铁山沉声道,“从这里到落星原深处,至少还要两天。月圆之夜是三天后——我们必须在明晚之前潜入废墟,赶在血祭完成前破坏阵眼。”
众人沉默。
半晌,魏禾怜看向陆轻:
“你怎么想?”
陆轻手指轻叩桌面:
“分两组。一组走灵池信道,目标古药圃和侧袭;一组走丹室信道,制造动静吸引注意。最后在经阁二层汇合——如果地图无误,那里应该有暗道连接三条信道。”
“分组方案?”赵铁山问。
“我、魏阁主、孙小七,走灵池信道。”
陆轻说,“赵前辈和陈文走丹室信道。孙小七擅长潜行侦查,适合灵池那种隐蔽路线。陈文的符术在丹室可能有用——古宗门丹室常设符阵机关。”
赵铁山看向魏禾怜。
魏禾怜点头:
“可行。但血元子至少是练气大圆满,体法双修,身边还有血毒、阴铃两个练气后期。我们任何一组单独遇上他,都是会陷入苦战。”
“所以不能硬拼。”
陆轻从怀中取出三张金色符录,放在桌上,“莫问先生给的金光镇煞符,专克血煞之气。每张能压制血元子三成功力三息。我们有三张,关键时刻可以创造机会。”
魏禾怜也取出一个小玉瓶:
“寒潭晶露,至阴至纯,可中和血魂怨气。如果遇到血祭内核,或许能干扰阵法运转。”
“另外,”
陆轻补充,“月圆之夜子时,太阴之力最盛,月魄玉共鸣最强。我们可以利用共鸣短暂干扰血元子的控术——虽然只有一瞬,但可能是生死之差。”
赵铁山三人对视,最终点头:“就这么办。”
“今夜休整,明日拂晓出发。”魏禾怜起身,“子时行动,月圆之夜前必须进入废墟。”
众人散去。
陆轻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戈壁的夜风灌入,带着刺骨的凉。
远处,那片暗红色的胡杨林在月光下,象一滩凝固的血。
他握紧怀中月魄玉。
玉石温热,但那丝阴寒,已如附骨之疽,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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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烈日当空。
但落星原的天空,不是湛蓝,而是病态的灰黄色。
太阳象一枚模糊的铜盘,悬在浑浊的天幕上,光芒软弱无力。
马车停在戈壁与草原的交界处。
前方,大地如巨兽的皮肤般龟裂,裂缝最宽处足有十丈,深不见底。
裂缝边缘的土壤渗出暗红色液体,黏稠如血,在烈日下缓慢蠕动。
稀疏的骆驼刺一半枯黄,一半发黑,叶片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像垂死者的手指。
风声呜咽,卷起沙尘,沙粒打在脸上,带着细微的刺痛。
陆轻跳落车,深吸一口气。
《养元纳气经》自行运转,但吸纳到的灵气……稀薄得可怜。
更糟糕的是,灵气中混杂着大量“杂质”——
暴烈的血煞之气、污浊的死气、还有某种令人心悸的衰败气息。
就象一条清澈的溪流,被人倒入了腐尸的脓血。
“灵气纯度,不到三成。”
魏禾怜手持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央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最大的那道裂缝,“而且还在持续下降。”
赵铁山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泥土在掌心迅速变黑,散发出焦臭味:
“地脉被污染了。照这速度,最多一年,这条支脉就会完全枯竭。”
孙小七已如灵猫般窜出去,在周围快速侦查。
片刻后他返回,脸色凝重:“东北方五里,有营地痕迹。中央有法阵残留——是用人血画的,阵眼处有骨灰。”
陈文跟着去查看,回来后推了推鼻梁:
“是九幽锁灵阵的标记子阵。血元子已经给这个灵脉节点打上‘印记’,就象猎人给猎物做标记。月圆之夜,他会循着印记抽取灵气。”
陆轻没说话。
他胸口月魄玉,正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同时,识海深处,小灭意残篇自行开始缓慢运转——
是预警。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冰水般浇透全身。
他猛地抬头,看向西北方。
落星原深处,地平线尽头,有一座模糊的山峦轮廓。
那是万象宗废墟所在。
而在山峦上空,有一道极淡的血色气息,如烟柱般缓缓升腾。
“有人在看我们。”陆轻声音低沉。
魏禾怜瞬间警觉:“距离?”
“很远……三十里以上。”
陆轻死死盯着那道血色气息,“很强。而且……带着浓烈的血煞和杀意。”
赵铁山三人立刻伏低身体,陈文已掏出几张符录贴在四周,形成简易的隐匿结界。
半炷香后。
西北方天空,一道血红色遁光掠来。
遁光速度极快,划破灰黄的天幕,如一道流血的伤口。
光芒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暗红长袍,身形高大,长发在遁光中狂舞。
是血元子。
但他没有停留,甚至没有朝这个方向看一眼。
遁光径直飞向万象宗废墟方向,几个呼吸间消失在山峦背后。
“他没发现我们?”孙小七小声问。
“发现了。”
魏禾怜收起罗盘,“他不在乎。在他眼里,我们不过是几只虫子,不值得他提前出手。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准备月圆之夜的仪式。”
陆轻收回目光,但心中的危机感并未消散。
刚才那一瞥,他不仅看到了血元子,还看到了……
血元子怀中,那瓶寒潭晶露散发的冰蓝微光。
以及,血元子腰间,挂着一串黑色铃铛。
——阴铃的法器。
“出发吧。”魏禾怜重新上车,“趁他还没改变主意,我们得尽快潜入废墟。”
众人收起隐匿结界,马车继续向北。
车轮碾过龟裂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诡异——
地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淡金色的光晕,那是灵脉外泄的征兆。
但金光很快被暗红色污染,化作污浊的暗金色。
偶尔有动物骸骨散落路边,形态扭曲,象是在死前经历了极致的痛苦。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腥味,像腐烂的花蜜混合着血液。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处矮坡后。
前方五里,就是万象宗废墟。
那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群,殿宇楼阁的轮廓依稀可辨,但大多已坍塌成断壁残垣。
废墟上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雾气中不时有血色电弧闪过。
废墟入口处,立着两根断裂的石柱,柱上刻着古老的符文,但已模糊不清。
柱脚下,散落着几具新鲜尸体——
穿着漠原牧民服饰,脖子上有咬痕,血被吸干。
“血傀的‘粮食’。”赵铁山低声道。
魏禾怜取出地图虚影的记忆拓印——她在黄沙镇时已用玉简复刻了一份。
“三条信道入口。”
她指着地图,“左丹室入口在废墟东侧,被半塌的殿宇掩盖;中经阁入口在正门后的大殿地下;右灵池入口最隐蔽,在西侧断崖下的水潭底。”
“水潭?”孙小七皱眉,“这种地方还有水?”
“灵池连通地下暗河,千年不涸。”
魏禾怜收起玉简,“但血元子肯定知道这条信道。他可能在水潭设伏。”
“所以需要声东击西。”
陆轻看向赵铁山和陈文,“赵前辈,你们走丹室信道,进入后不要深入,在入口附近制造动静——用爆裂符,或者引动残留阵法。血元子听到动静,大概率会派人去查看,甚至亲自去。”
“我们趁乱潜入灵池。”
魏禾怜接话,“孙小七先下水侦查,确认安全后我和陆轻再进。进入废墟后,以玉简传讯——每半个时辰互通一次位置,若超过一个时辰无讯息,另一方立刻撤离。”
赵铁山点头:“明白。”
陈文从怀中掏出十几张符录分给众人:
“敛息符,贴在身上可遮掩气息一个时辰。避水符,下水前用。还有三张‘幻影符’,必要时制造分身迷惑敌人。”
众人各自准备。
陆轻将敛息符贴在胸口,又检查了一遍青玄剑。
剑柄冰凉依旧,但在这种环境下,冰寒反而让人心神安定。
他最后看了一眼怀中月魄玉。
玉石温热,但那丝阴寒已扩散到整个胸口,象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夕阳西下,落星原笼罩在血红色的馀晖中。
远处,万象宗废墟的轮廓如一头匍匐的巨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子时行动。”
魏禾怜声音平静,但眼神锐利如刀,“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破坏血祭、拿到《养脉诀》线索和千年灵草。若遇血元子……能避则避,避不开,就用金光镇煞符创造机会,然后逃。”
众人点头。
陆轻握紧青玄剑,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