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末接触暗红液体的瞬间,发出“嗤嗤”声响,尸体快速腐蚀,化作一滩腥臭黄水。
陆轻则弹出三颗火球,将其他尸体烧成灰烬。
两人回到驿站内,血腥味被夜风吹散。
“血元子应该在落星原外围创建了试验场。”
魏禾怜重新铺好毯子,“用漠原俘虏炼制血傀,测试控术。等大规模血祭完成,他就能批量制造血傀大军。”
陆轻盘膝坐下,青玄剑重新横放膝前:
“所以他需要活祭——三百人,是为了炼制第一批成熟的血傀?”
“不止。”魏禾怜躺下,闭上眼睛,“血傀只是副产品。真正的目的,应是用三百活人的血魂怨气,浇灌‘九幽锁灵阵’的内核阵眼。那样才能强行抽取灵脉馀韵,为鬼万仇复苏提供灵力。”
她顿了顿:
“我们得加快速度。三天后就是月圆之夜。”
陆轻点头,闭目运转《养元纳气经》。
但这一次,他刻意避开胸口的月魄玉。
那玉玦的温热中,阴寒之意似乎……
更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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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马车驶入黄沙镇。
镇子建在戈壁边缘,土黄色的房屋低矮拥挤,街道上铺着粗砺的沙石。
几只瘦骨嶙峋的骆驼拴在木桩上,垂着头咀嚼干草。
空气里弥漫着沙土、牲口气味,还有……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陆轻掀开车帘一角。
镇子不大,主街两侧开着七八间铺子:
皮货行、铁匠铺、杂货店,还有一家挂着“驼铃客栈”木牌的旅店。
街上行人稀少,多是裹着头巾的皮货商,或牵着骆驼的漠原牧民。
但他的目光,落在镇外三里处。
那里有一片枯死的胡杨林。
树木本应是苍劲的金黄色,但那些胡杨的树干……
呈暗红色。
不是夕阳映照的红,而是从内部渗出的、污浊的暗红,像凝固的血。
“到了。”魏禾怜的声音传来。
马车在驼铃客栈前停下。
客栈是两层土楼,门面破旧,招牌上的漆皮剥落大半。
一个独眼老者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旱烟杆。
他穿着褪色的蓝布褂子,左眼用黑布罩着,右眼浑浊,但目光扫过魏禾怜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北朝据点。
魏禾怜跳落车,对老者道:
“掌柜的,两间房,要干净的。”
“楼上东头两间刚收拾过。”老者声音沙哑,转身引路,“后院有马厩,草料另算。”
两人安顿好马车,进了客栈。
大堂里摆着四张方桌,空无一人。墙上挂着幅褪色的漠原地图,边角卷起。
老者端来两碗热茶,放在靠窗的桌上。
“最近生意如何?”魏禾怜坐下,端起茶碗吹了吹。
“淡。”老者坐在对面,点着旱烟,“往年这时候,去漠原收皮货的商队能住满。今年……来了三拨,只住了一晚就走了。”
“为何?”
老者吸了口烟,独眼瞥向窗外:
“都说路上不太平。有商队说,夜里看见‘红眼睛的人’在戈壁上游荡,追着骆驼跑。还有人说……听见地底下有哭声。”
陆轻神识悄然展开,复盖整个客栈。
二楼四个房间都空着。后厨有个妇人在烧水,是凡人。
地窖里堆着些粮食和酒坛,没有异常。
但他忽然皱眉——
客栈后院里,那个正在喂骆驼的漠原少年。
约莫十五六岁,皮肤黝黑,穿着破烂的皮袍。
他舀起一勺豆料倒进槽里,动作机械,眼神麻木得象一潭死水。
而他的左臂上,露出一角刺青。
仰天长啸的狼头。
陆轻放下茶碗,起身:“我去看看马。”
他穿过大堂,推开后门。
后院不大,墙角堆着草料,马厩里拴着他们的马和另外两头骆驼。
那漠原少年蹲在骆驼旁,正用刷子梳理驼毛。
听见脚步声,少年抬起头。
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但眼睛深处藏着恐惧——
不是对陌生人的警剔,而是某种更深层、更绝望的恐惧。
陆轻走到马厩边,假装检查马鞍,用漠原语轻声问:“你是血狼部的人?”
少年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刷子掉在地上。
他惊恐地看着陆轻,嘴唇哆嗦,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是。”
“为什么在这里?”陆轻继续用漠原语,声音放得更缓,“血狼部的勇士,不该在草原上牧马放羊么?”
少年低下头,肩膀开始发抖。过了很久,他才用极低的声音说:
“大祭司说……部族需要勇士献祭,召唤狼神庇佑。抽中了我的名字。”
“献祭?”陆轻想起血元子要的“三百活祭”。
“恩。”少年声音带着哭腔,“被选中的人,要喝下‘神血’,然后去圣地……我阿爸去年就被选中,再也没回来。我逃了,逃了三天三夜,躲在这里喂骆驼。”
陆轻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递过去。
少年愣愣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到一半,他忽然抬头,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陆轻:
“你们……是要往北去吗?”
“去落星原。”
少年脸色瞬间惨白:
“别去!千万别去!那里……那里有吃人的红光!我阿爸就是被红光卷走的,我听见他惨叫……”
他抓住陆轻的袖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还有穿红袍的人,他们在红光里走来走去,象鬼一样!”
红袍?
陆轻想起血元子那身暗红长袍。
“那些红袍人,是不是腰上挂着铃铛?”他问。
少年拼命点头:
“对对!走起路来叮当响,像招魂一样!”
——阴铃。
血元子的师弟,炼血堂练气后期修士。
陆轻拍拍少年的肩膀,又递给他一块碎银:
“好好活着。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没见过我。”
少年攥紧银子,眼泪终于掉下来:
“谢谢……谢谢……”
陆轻回到大堂时,魏禾怜已经喝完茶,正和独眼老者低声交谈。
见他进来,魏禾怜道:
“赵掌柜说,三天前有一支漠原商队经过,押运的‘货物’用黑布蒙着,但缝隙里露出人的手脚。商队首领手臂上有血狼刺青。”
“和那少年说的一致。”陆轻坐下,将后院所见简要说了一遍。
魏禾怜眼神冷冽:
“血狼部的大祭司,看来是铁了心要当炼血堂的走狗。用部族子民换取力量……畜生。”
独眼老者磕了磕烟杆:
“今晚子时,会有人来见你们。我先去准备饭菜。”
他起身进了后厨。
入夜后,黄沙镇彻底安静下来。
戈壁的风穿过街道,卷起沙粒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声响。
陆轻和魏禾怜各自在房中调息,等待子时。
亥时三刻,陆轻忽然感到怀中月魄玉发烫。
他取出玉玦,发现它正散发着柔和的月白色光芒,光芒投在墙壁上,竟形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也传来轻微的灵力波动——
魏禾怜的月魄玉也激活了。
陆轻推门而出,正看见魏禾怜也从房中走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月魄玉碎片平摊在掌心。
两块玉玦的光芒在空中交汇。
墙壁上的光影骤然清淅!
那是一幅残缺的地图虚影,线条古朴,标注着古老的篆文。
地图中心是一座巍峨宫殿的剖面图,分三层。最上层标注“经阁”,中层“丹室”,下层“灵池”。
从灵池位置,延伸出一条虚线,指向侧室,旁边有小字标注:古灵药圃入口。
但地图只有三分之一清淅可见,其馀部分模糊如雾气笼罩。
虚影持续三息后,光芒骤灭,两块月魄玉恢复平静。
“万象宗废墟的内部结构。”
魏禾怜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灵池通往古药圃——你要的千年灵草,很可能就在那里。”
陆轻点头,但眉头微皱:“地图不全。”
“月魄玉能量不足。”
魏禾怜将玉玦收起,“两块碎片合一,或许才能显示全貌。但鬼万仇复苏也需要完整月魄玉……这是个死结。”
正说着,楼下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魏禾怜下楼开门,三道身影闪入大堂。
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穿着普通的皮货商护卫短打,但太阳穴微微隆起,眼神锐利如鹰——
修士,练气六层。
他身后两人:
一个戴眼镜的书生模样的青年,气质文弱,但指尖有细微的灵力纹路;
另一个是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瘦小,眼神却老练如狐。
“靖南司暗卫丙组,赵铁山。”中年汉子抱拳,声音低沉如铁。
“陈文。”书生推了推眼镜。
“孙小七。”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魏禾怜点头,示意众人上楼。
进了陆轻房间,赵铁山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这才开口:“三件事。”
“第一,血狼部大祭司三天前在‘黑风谷’举行血月祭,杀了百名从其他部落掳来的俘虏。祭祀完成后,谷中升起血色光柱,持续一炷香时间。”
“第二,落星原外围出现‘地气翻涌’现象——地面无故开裂,喷出暗红色气雾。我们的人用测灵盘检测,灵脉节点异常活跃,但灵气纯度只有正常四成。”
“第三,”赵铁山顿了顿,看向魏禾怜,“天机阁密报:明月楼守旧派黄不迭,近期频繁接触漠原使者。使者来自‘秃鹫部’,但密谈内容不详。”
魏禾怜眼神一寒:“黄不迭……他想干什么?与虎谋皮?”
“不清楚。”
赵铁山摇头,“但秃鹫部与血狼部是世仇。黄不迭接触他们,可能是想制衡血狼部,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想借漠原人的手,除掉天机阁的盟友。”魏禾怜冷冷接口。
陆轻在一旁听着,心中念头飞转。
明月楼内斗,已到了不惜勾结外敌的地步?
黄不迭身为钦天司主持,本该守护南朝秩序,现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