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禾怜指尖一弹,一枚储物戒指落在石桌上。
“里面有一百块下品灵石,三瓶‘凝气丹’,一件下品防御法器‘玄龟盾’。够打点么?”
曹四仁眼睛一亮,抓过戒指神识一扫,脸上笑开了花:
“够!太够了!魏阁主放心,三天……不,两天!两天之内,卷宗副本一定送到!”
“第二件事。”
魏禾怜继续道,“替我传句话给天机阁的莫问先生——就说琉璃阁魏禾怜,三日后辰时,在城南‘听雨轩’雅间,恭候先生大驾。”
曹四仁一愣:“莫问先生?您要见他?”
“魔道计划涉及灵脉、地脉、乃至十州生灵,已非个人或单一宗门能应对。”
魏禾怜道,“明月楼是南朝正道魁首,天机阁掌情报与革新之事,必须让他们知晓内情。况且——”
她看了陆轻一眼:“陆道友筑基在即,需要助力。莫问先生或许能提供些方便。”
陆轻心中一动。
曹四仁重重点头:“成!这话我一定带到!”
正事谈完,气氛稍缓。
曹四仁又摸出个酒葫芦,灌了两口,叹道:
“说真的,昨夜那场面……我现在想想还后怕。”
“盖天阙那老魔头,筑基中期的威压,隔着几条街都让我腿软。”
“黄长老和元长老联手才堪堪挡住……这要是让他冲进琉璃阁,咱们估计全得交代。”
魏禾怜淡淡道:
“盖天阙虽强,但昨夜之后,他也不敢在京城久留。钦天司两位长老受伤不轻,想来明月楼的援军最迟明日就会赶到。接下来一段时间,京城反而会是安全的。”
“那血元子呢?”
陆轻问,“他抢走一瓶寒潭晶露,会不会立刻闭关突破?”
“短期内不会。”
魏禾怜摇头,“炼制‘血胚’需要他主持,十州计划更需要他奔走。且血元融体术突破筑基,需以大量血魂为引,他现在手上的血魂恐怕远远不够。我们还有时间。”
她站起身,望向北方天空。
那里是落星原的方向。
“三天后见过莫问先生,我们便出发。”
她回头看向陆轻,“这三天,你好好调息恢复。落星原……不会比京城轻松。”
陆轻点头。
槐树的影子在地上缓缓移动,已是午后。
曹四仁起身告辞,揣着那枚储物戒指,哼着小曲儿乐呵呵地走了——
这一趟虽然凶险,但收获实在丰厚,够他逍遥好一阵子了。
院中只剩下陆轻与魏禾怜二人。
风吹过,槐叶沙沙作响。
“你住东厢房。”
魏禾怜指了指,“里面有聚灵阵,虽比不上大宗门的福地,但勉强够用。厨房有米面,若需要丹药或灵石,可跟我说。”
“多谢。”
陆轻顿了顿,问,“魏姑娘……今后如何称呼?”
直呼其名似乎生分,叫“阁主”又显疏远。
魏禾怜沉默片刻,道:“合作期间,唤我‘禾怜’即可。外人面前,还是称‘魏阁主’。”
“好。”陆轻拱手,“那陆轻先行调息,告辞。”
他走向东厢房,推开房门。
屋内陈设简单,但一尘不染。
榻上铺着干净的青布被褥,窗前有张书案,墙角果然刻着一座小型的聚灵阵,正缓缓吞吐着天地灵气。
陆轻盘膝坐上床榻,开始全力炼化药力。
三转云纹丹不愧疗伤圣品,三个时辰后,他睁开眼,胸口的闷痛已消散大半,经脉中灵力流转顺畅,伤势好了七成有馀。
他取出怀中那半块月魄玉碎片。
玉玦温润,内里月华流淌,握在手中,能清淅感觉到另一块碎片的存在——
就在西厢房的方向,隔着两堵墙,气息清淅可辨。
这种奇妙的联系,让他心中泛起异样感觉。
他摇摇头,压下杂念,又将那瓶寒潭晶露取出。
冰蓝的液体在玉瓶中荡漾,散发着至阴至寒的气息。
这东西对他筑基确实有用,但非必需。
大师兄给的丹方上,千年灵草才是君药中的君药。
落星原……古灵废墟……
他闭上眼,开始运转《养元纳气经》。
淡青色的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胸口的月魄玉碎片传来丝丝凉意,让他的心神迅速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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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房。
魏禾怜站在窗前,手中同样握着月魄玉碎片。
她能清淅感知到东厢房传来的、属于陆轻的平和绵长的灵力波动。
《养元纳气经》……果然是中正平和、根基扎实的路子。
她低头看向掌心。
碎片微微发光,与另一块遥相呼应。
昨夜月华交汇的刹那,那种血脉相连般的悸动,绝非错觉。
她修《太阴清华引月诀》多年,深知月魄玉这等蕴含至纯太阴之力的天地灵物,一旦两块同源碎片相遇,便会产生共鸣。
但象昨夜那般强烈的……几乎闻所未闻。
除非,两块碎片曾经长时间同处一体,甚至……曾被同一位主人以精血祭炼过。
但这怎么可能?
她这块碎片,是五年前在北朝边境一处古修洞府中所得。
陆轻那块,按他所说来自青磐镇古庙。
相隔万里,年代久远,怎会有如此深的联系?
除非……
魏禾怜想到一个可能,但又立刻否决了。
不可能。
那魔头早已陨落数百年,月魄玉崩碎散落四方,此事记载于多部典籍,绝非虚言。
她收起碎片,不再多想。
当务之急,是落星原之行。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
北朝仙盟“靖南司”总执事的身份令牌。
灵力注入,令牌泛起幽光。
一道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神念传入她脑海:
“魏禾怜,京城之事已知悉。你身份已近暴露,继续潜伏价值有限。经盟内决议,命你:一、携月魄玉碎片北归;二、确保另一半不落入魔道之手,必要之时可立绝祸根;三、探查落星原灵脉衰败真相,收集南朝边防虚实。”
神念消散。
魏禾怜收起令牌,眼神复杂。
立绝祸根……
但此刻,她看着东厢房的方向,又看向北方——
那里是落星原,是十州血魂计划的下一站,也是无数生灵即将面对的炼狱。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昨夜陆轻持剑闯入琉璃阁的画面。
“合作期间,情报共享,危难互助……”
她低声重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然后缓缓睁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三天。
三天后见过莫问先生,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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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京城西北三百里,荒山深处。
血元子赤裸上身,盘坐在一方血池中。
池中血水翻腾,不断有气泡冒出,散发出浓烈的腥甜气味。
他胸口那道剑伤浸泡在血水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青玄剑留下的冰寒剑气被血水丝丝抽出、消融。
他手中握着那瓶寒潭晶露,却并未服用。
“师兄,你的伤……”血毒站在池边,低声道。
“无妨。”血元子睁开眼,眼中血光更盛,“血池滋养三日,便可痊愈。这瓶寒潭晶露……先不用。等我收集够落星原的第一批血魂,以血魂为引,再服此物冲击筑基,成功率可增三成。”
他缓缓站起,血水从他健硕的身躯上滑落。
那道贯穿胸口的伤疤已变成暗红色,狰狞可怖。
“血元融体术,体法双修,突破筑基需海量血魂为薪柴。”
血元子握紧拳头,手臂肌肉虬结,皮肤下隐隐有血光流动,“落星原……”
阴铃在洞口摇晃铃铛,发出怪笑:
“拜火教撑不了太久。朝廷已调集三省兵马合围林州,最迟半月,林州教众必被剿灭。咱们得抓紧时间,把战死的血魂收回来。”
血元子点头,走出血池。
他取过一件猩红宽袍,束上腰带,头发随意扎成马尾,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与精悍的身形——
正是体修特有的剽悍气质。
“传令下去。”他缓缓道,“所有人,分批前往落星原。我们在那里……等他们。”
“是!”血毒与阴铃齐声应道。
血元子望向东南方向,那是京城。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清风观的小子……昨夜那一剑,我记住了。
下次再见,必让你尝尝血元融体术的真正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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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棋盘巷小院里,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陆轻推门走出,看见魏禾怜正坐在槐树下,面前摊开一张舆图,她低头看着,手指在上面轻轻划动。
夕阳的馀晖洒在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一刻,她身上那股清冷锐利的气质似乎淡了些,倒象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在灯下研究着远行的路线。
陆轻脚步顿了顿。
魏禾怜似有所觉,抬起头。
四目相对。
她迅速收起舆图,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
“伤好了?”
“七成。”
“够用了。厨房有粥,我去热一下。”
“我来吧。”
“……随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厨房。
影子在地上交叠,又被拉长,融入渐浓的暮色里。
三天。
平静,只有三天。
然后,便是千里奔袭,深入那即将化为血海的前线。
但此刻,在这小小院落中,只有粥饭的温热香气,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