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的身影没入琉璃阁那片被撕裂的阵法裂口。
阁内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没有预想中的珍宝陈列,也没有惊慌的宾客。
只有一座占据了整个大厅的血色祭坛!看粗简布局,想来是刚布置不久。
祭坛中央,三瓶泛着冰蓝光泽的“寒潭晶露”悬浮半空,作为阵眼缓缓旋转。
祭坛四周,跪伏着数十名眼神空洞的凡人——
看衣着,皆是京城富商权贵家的仆役子女,其中赫然有几人穿着暖香阁的服饰!
而祭坛正前方。
血元子手持一杆血色幡旗,口中念念有词。
他身后,灰袍修士“血毒”与侏儒“阴铃”正将一道道血色符印打入祭坛!
“以生魂为引,以寒潭为媒……”
血元子眼中血光大盛,“凝血躯之基,聚残魂之形!”
祭坛剧烈震动!
悬浮的寒潭晶露中,迸发出刺目血光,与祭坛下方涌出的太阴之力疯狂交织!
而在祭坛另一侧。
魏禾怜正与三名黑袍魔修激战!
她手中月魄玉碎片光华流转,化作道道月华刃芒,将魔修逼得节节败退。
但以一敌三,她显然也颇为吃力,衣襟已被划破数处。
“魏阁主,何必挣扎?”
血元子狞笑道,“交出月魄玉碎片,我或可留你一命,介时共赴道途,岂不美哉!”
魏禾怜咬牙不语,攻势更疾。
就在这时——
她怀中的月魄玉碎片,与陆轻怀中的那半块,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华!
两道月华冲天而起,在琉璃阁穹顶交汇,化作一轮虚幻的明月虚影!
“什么?!”
血元子脸色大变,“两块碎片……共鸣了?!”
魏禾怜也怔住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刚刚闯入的陆轻。
四目相对的刹那。
月华映照下,两人怀中的月魄玉碎片,同时传来血脉相连般的悸动。
仿佛它们本就该是一体。
仿佛他们……早就该相遇。
陆轻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
“……又见面了。”
魏禾怜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但此刻形势危急,容不得多言。
她疾声道:“他们在炼制血胚!”
“他们操控拜火教叛军制造战乱,再引动地脉制造旱涝瘟疫——等十州之地化为炼狱,血魂便够凝练完整血躯了!”
“寒潭晶露能调和血魂怨气,若让他们得手,魔头出世便再难阻止!”
陆轻心头一震。
青磐镇、王家庄……原来那些惨剧,都只是这庞大阴谋的一角!
他重重点头,御起青玄剑,发出一声长鸣,直刺祭坛阵眼!
血元子怒极反笑:“区区野修,也敢坏我大事?”
他血色幡旗一挥,三道血影分身呼啸而出,直扑陆轻!
但魏禾怜比他更快。
月华刃芒后发先至,将三道血影凌空斩碎!
“你的对手是我。”
她踏前一步,月魄玉碎片悬浮身前,光华大盛。
血元子脸色阴沉如水。
他没想到,半路会杀出这个身怀另一块月魄玉碎片的清风观小子,更没想到那月魄玉会与魏禾怜产生莫名共鸣!
计划,出现了变量。
而此时,琉璃阁外。
长街上的筑基之战,已到白热化。
盖天阙被黄不迭与元初年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他感应到阁内变故,眼中戾气暴涨。
“黄不迭……你们以为,拦住老夫就够了么?”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胸前!
血雾翻涌间,一道血色符印自他心口浮现——
炼血堂秘传的“血煞通神术”!
“血元子!”
盖天阙的声音如厉鬼嘶嚎,穿透雨幕,直抵琉璃阁内:
“仪式必须完成!江州、林州的拜火教撑不了太久,必须在朝廷大军镇压前,收够第一批血魂!”
话音未落。
血色符印轰然炸裂,化作一道血线没入虚空!
下一刻——
琉璃阁内,血元子浑身剧震!
一股磅礴的血煞之力自虚空灌注而来,他周身气息节节攀升,竟短暂突破了练气桎梏,似是触摸到了筑基门坎!
“多谢。师尊!”
血元子狂吼一声,血色幡旗暴涨数倍,血光滔天!
魏禾怜脸色一变:“小心!他借了盖天阙的力量!”
陆轻咬牙催动青玄剑,剑光与月华交织,与那血色幡旗狠狠撞在一起!
轰——!!!
气浪炸开,整座琉璃阁都在震颤!
祭坛上,两瓶寒潭晶露被震飞出去——
一瓶落向血元子,一瓶却飞向了陆轻与魏禾怜的方向!
“抢!”
两人同时出手。
月华卷住一瓶,青玄剑挑住另一瓶。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血元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血色幡旗猛地调转方向,不是攻向两人,而是——
直刺祭坛中央!
“既然拿不到全部……那就毁了它!”
幡旗刺入祭坛内核!
轰隆!!!
祭坛炸裂,狂暴的血气与太阴之力疯狂对冲!
魏禾怜手中的月魄玉碎片剧烈震颤,竟在冲击中一分为二!
一半在她手中,另一半——
飞向了陆轻!
“走!”
血元子趁机卷住那瓶飞向自己的寒潭晶露,血光裹挟着“血毒”与“阴铃”,撞破琉璃阁后墙,消失在大雨之中。
临走前,他怨毒的声音在雨中回荡:
“今日且让你们一步……待我走遍十州,收尽该收之物,炼成血躯,再来取尔等性命与月魄玉!”
琉璃阁内,烟尘渐散。
陆轻握着手中那半块温热的月魄玉碎片,以及一瓶冰凉的寒潭晶露。
瓶中冰蓝液体微微荡漾,映出他复杂的眼神。
对面,魏禾怜也握着另一半碎片,静静看着他。
阁外的雨声渐渐停歇,长街上的战斗似乎也已平息。
但两人都知道——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江州、林州的战火,十州之地的“天灾”,拜火教叛军的刀,还有那些在灾祸中无声消散的血魂……
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百年前就该死去的魔头。
鬼万仇。
陆轻深吸一口气,看向魏禾怜: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魏禾怜摩挲着手中月魄玉碎片,半晌,抬眸:
“碎片既然一分为二,便是天意。”
“你持一半,我持一半。”
“魔道要集齐,就得过我们两人这一关。”
她顿了顿,声音清冷如月:
“合作?”
陆轻看着眼前女子眼中那抹熟悉的清冷与坚定,缓缓点头:
“好。”
月华从破碎的穹顶洒落,照在两人手中的月魄玉碎片上。
两块碎片微微发光,似在呼应。
有些牵连,一旦开始,便再也斩不断了。
琉璃阁一役过后,京城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
雨彻底停了,长街上的水洼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
钦天司的修士正在清理战场,将拜火教教徒的尸首收敛,修复被战斗波及的建筑。
銮驾早已护送皇帝回宫,贡院前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殆尽,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邪力残留,提醒着每一个修士——
昨夜并非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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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棋盘巷。
这条巷子极不起眼,两侧是低矮的民房,青石板路坑洼不平。
巷子最深处有座独门小院,院门漆色斑驳,门环锈迹斑斑。
此刻院门无声开启。
魏禾怜当先踏入,她已换下那身华贵衣裙,穿了件素青色襦裙,外罩月白半臂,头发简单绾起,插了根木簪。
饶是如此简朴装扮,依然掩不住那丰韵身段与清冷气质。
陆轻紧随其后,他面色微白,气息略显虚浮——
昨夜硬抗血元子一击,虽有月魄玉护持,但练气大圆满体修的含怒一击,绝非轻易能消受。
曹四仁走在最后,回头谨慎地张望两眼,才反手合上院门,并指在门板上画了道隔绝气息的符咒。
“魏阁主这处地方,倒是隐蔽。”曹四仁打量着小院。
院子不大,但整洁干净。
三间正屋,两侧各有厢房,院角种着棵老槐树,树下石桌石凳。
“坐。”
魏禾怜径自在石凳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套茶具——
不是凡物,是套青玉雕琢的茶具,壶身上刻着细密的聚灵纹路。
她指尖一点,壶中清水自沸,茶香倾刻弥漫开来。
陆轻在她对面坐下,青玄剑横放膝上。
刚坐下,便觉胸口一阵闷痛,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伤得不轻。”
魏禾怜抬眼看他,“血元子的血元融体术兼具体法双修,他全力一击,足以震碎寻常练气后期修士的经脉。你能硬接而不死,已是根基深厚。”
她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丹药,弹向陆轻。
丹药呈淡金色,表面有三道云纹,散发清雅药香。
“三转云纹丹,北朝‘药王谷’疗伤圣品。服下,运功三个时辰,可愈你七成内伤。”
陆轻接过丹药,没有推辞:“多谢。”
曹四仁则自己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还温热的烧饼,他掰了一半递给陆轻:
“陆道友先垫垫。你昨晚那一下可够吓人的——练气大圆满的体修暴怒一击,换我上去,估计当场就成肉泥了。”
陆轻苦笑,接过烧饼咬了一口。
确实,若非他根基扎实,又有月魄玉在关键时刻护持心脉,昨夜血元子幡旗那一击,足以将他拦腰打断。
魏禾怜斟了三杯茶,推至两人面前。
茶汤澄碧,灵气氤氲。
“明前龙脊,采自北朝边境的灵茶。”
她淡淡道,“能宁神,补些耗损的元气。你服丹后饮此茶,药效可增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