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磐镇经历魔道洗劫不久,陆轻并没有接下朱员外的厚礼,只收下了一些日常用度的银钱。
带着对拜火教和那“火灵玉”的疑虑踏上了归途。
这朱家小姐也是胆大,拜火教乃朝廷叛军,她竟明目张胆地在公开场合称拜火教圣女,显然觉得生活太安逸了。
陆轻无意凡人争斗,只是那“火灵玉”蕴含血煞之力,或许与血元子那些魔道之人有关系。
山风拂面,带来草木清新之气,冲淡了镇上的喧嚣与那红玉带来的不适。
这次下山,虽未直接突破瓶颈,但感知地脉人气,让他对灵力运转有了新的理解。
陆轻摸了摸胸前的月魄玉,清凉之意沁入心脾。
“火灵玉,拜火教,圣女……”
他喃喃自语道。
回到清风观,将祈福之事简单向大师兄汇报,并提到了朱家小姐和拜火教。
大师兄听完,只是淡淡点头:
“红尘纷扰,亦是修行。你既已回来,便静心消化此行所得。”
他袖袍轻扬,一缕清辉随袖风漫开,一枚莹白玉简与泛黄丹方便缓缓飘至陆轻身前,玉简凝着《清风玄引诀》凝液真意,丹方墨迹浅淡。
“突破筑基需筑基丹为辅,观中丹方残缺,你后续需寻齐千年灵草、寒潭晶露两味主药,方能炼制。”
“记住你的感悟,也莫忘筑基之需。”
“谢大师兄!”
陆轻接过玉简,心中一定,将筑基丹所需之事暗暗记在心底。
他回到自己房间,盘膝坐下。
脑海中却不时闪过那枚血红色的“火灵玉”,以及朱晗张提及“拜火教圣女”时,那狂热而笃信的眼神。
仙山常年云雾锁境,清净无扰,山下的尘世,却藏着数不尽的疯狂。
他收敛心神,将意识沉入玉简之中。
当前的任务是突破瓶颈,提升道行。
时光如水,在卜云山上静静流淌,转眼又是三年过去。
这一日,陆轻在藏书室整理杂卷时,无意间从一本神怪游记的夹页中,抖落出几张泛黄的纸张。
纸张上的字迹锐利如刀刻,与观中典籍的中正平和截然不同。
开篇便是三个字——小灭意。
其下内容玄奥,并非具体的修炼法门,更象是一种引动神识的心诀总纲。
陆轻翻阅片刻,只觉心神微震,体内那练气大圆满的灵力竟有些蠢蠢欲动。
他隐隐觉得,这残篇似乎与《养元纳气经》的绵长后劲并非完全冲突,若能领悟一丝其中真意,或能极大增强他青玄剑的威力。
“奇异……”
沉吟片刻,终究是修行之人的探索之心占了上风,将这几张纸小心收好。
之后数月,他在完成日常功课后,便开始私下参悟这小灭意。
进展极为缓慢,且过程凶险,那毁灭意念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好几次都让他灵力逆行,气血翻涌。
悬崖边,他尝试将一丝“小灭意”融入剑招,剑光过处,草木并非被冰霜冻结,而是瞬间失去所有生机。
但这股力量极难控制,剑势也随之变得滞涩。
“路走偏了。”
大师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知已观看了多久。
陆轻收剑,躬敬行礼:
“大师兄。”
心中也有些忐忑。
大师兄并未责怪,只是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那几张泛黄的纸。
“小灭意。”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此诀重意不重形,讲究的是心神驾驭,而非被其奴役。”
“你方才强行催谷,已落了下乘。”
说罢,他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
并无灵力光华,但陆轻却清淅地感觉到,一股更为纯粹的“灭”意弥漫开来,周围的光线仿佛都黯淡了一瞬。
“感受它,理解它,然后,掌控它。”
大师兄收指,“将其视为工具,而非力量之源。”
“与你《养元纳气经》的灵力结合,或可刚柔并济。”
得到大师兄的“认可”和指点,陆轻更加专注地投入修炼。
数年苦功,他虽未能深入理解这小灭意的内核奥义,却也能勉强将一丝极其微弱的“灭意”种子蕴藏于丹田灵液之中,在驱动青玄剑时,可令剑锋附上一丝湮灭之力,威力大增。
只是他的修为,依旧停留在练气十三层,那筑基的瓶颈,如同天堑,纹丝不动,若没有筑基丹,想必是不得寸进。
这一天,虎哥再次匆匆上山,带来了一个令人愤怒的消息。
“小陆师兄,大师兄!”
虎哥脸上带着悲愤,“青磐镇,青磐镇被拜火教那帮天杀的屠了!”
“全镇上下,几百口人,没几个逃出来,血流成河啊!”
消息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大师兄沉默片刻,看向陆轻:
“师弟,你小灭意已初窥门径,修为也至瓶颈,正需历练。”
“拜火教如此猖獗,背后恐有蹊跷。你下山一趟,查明真相,若遇妖人,可视情况出手,务必小心。”
陆轻心中一凛,他抱拳沉声道:
“是,师兄!陆轻定当查明原委!”
——
清风观院内。
小姑娘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虽修为尚浅,但灵窍已开,周身气息纯净。
她正在院中练习引气,见到陆轻,立刻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担忧。
“师兄,你要下山了吗?”
“虎哥叔说山下很危险。”
她如今已知道魔道之人很多不好的事情。
陆轻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中微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习惯性地想摸摸她的头,手伸到一半,又有些尴尬地想收回。
小羊却主动把头往前凑了凑,让他宽厚的手掌落在发丝上。
“放心吧,师兄现在厉害着呢。”
陆轻笑道,“你好好在观里修炼,别偷懒。”
“等我回来,检查你的功课,要是引气还没圆满,小心师兄罚你,嗯,罚你去挑一个月的水。”
小羊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嗔道:
“师兄你好讨厌,每次都拿这个吓我。”
“我一定好好练!”
“你在外面要小心,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她认真地嘱咐着。
“知道了,小管家婆。”
陆轻笑着应下,这温馨的告别,冲淡了几分山雨欲来的压抑。
——
下了山,陆轻并未直接前往已成废墟的青磐镇,而是先去了山脚下的村子,看望虎哥和二牛。
村子比往日冷清了许多。
二牛家更是如此。
虎哥引着陆轻来到二牛那略显破败的小院时,只见二牛一个人坐在门坎上,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背影佝偻,显得格外孤寂。
“二牛哥。”
陆轻轻声唤道。
二牛回过神,见是陆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想站起来:
“小陆师兄,您怎么来了?”
陆轻扶住他,在门坎旁坐下。
虎哥叹了口气,在一旁说道:
“二牛他家那小子,前些年在镇外走了狗屎运,捡到个什么落魄商人丢下的钱袋子,发了一笔横财。”
“这小子心就野了,嫌村里穷困,非要去京城见世面,说是要做大生意。”
“结果,钱被人骗光了,人也没脸回来,去年捎回来一封信,说在京城找了个活儿,就不回来了。”
“留下二牛一个人。”
二牛听着,只是默默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低声道:
“娃有出息,去京城好,京城好。”
“我老了,不中用了,别拖累他。”
陆轻看着二牛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心中一阵酸楚。
当年一起在观中的伙伴,如今一个已是垂暮老人,儿子远走,孤独度日。
他握住二牛粗糙的手,渡过去一丝精纯平和的灵力,温润着他的经脉。
“二牛哥,放宽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在观里还有我们,虎哥,我,小羊,都是你的亲人。”
“有什么事,捎个信上山。”
陆轻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二牛感受着体内泛起的暖意,看着陆轻依旧年轻的面容,眼中泛起泪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诶!诶!谢谢小陆师兄!”
陆轻又留下一些强身健体的普通丹药和些许银钱,嘱咐虎哥多加照看,这才心情沉重地离开。
凡人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在这短短的时光里,如此真切地展现在他面前。
对比自身近乎停滞的寿元,这种感觉复杂难言。
收拾心情,身形化作一道青烟,朝着已成死地的青磐镇方向掠去。
越靠近,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怨煞之力便越是浓重。
镇子的轮廓在望,残垣断壁,死寂无声。
而陆轻的神识,已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废墟深处,几道隐晦而邪恶的血煞气息,正如鬼魅般活动着。
陆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青玄剑在背后的布囊中,发出微不可查的轻鸣。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山下的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吹动他的道袍,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