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办公室的同事，都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但没人敢多问。
毕竟，这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看戏就好，千万别引火烧身。
吴谦主任也是个人精，他虽然不知道林骁和许曼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但也看出了两人之间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尴尬。
他打了个哈哈，出来圆场。
“好了好了，小许估计是昨天没休息好，大家别介意啊。”
他指著许曼斜对面一个空着的工位，对林骁说：“小林，你就先坐那吧。那个位置视野好，采光也好，正适合你们年轻人。”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将许曼所有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的位置。
林骁没有拒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吴主任安排。”
说完，他便径直走了过去，拉开椅子，从容地坐下。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任何人尴尬到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闹剧，根本没有发生过。
那份淡定和从容，让办公室里几个原本还想看热闹的老油条，都暗暗心惊。
这小子，不简单啊！
随着林骁的落座，这场无声的风暴，暂时平息。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之前敲击键盘和翻阅文件的声音。
只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著角落里那两个当事人。
尤其是许曼。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动物园里供人参观的猴子。
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她机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是副主任？
剧本，一定是哪里拿错了！
她颤抖着手，想打开电脑，假装工作，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可平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开机密码，她今天却一连输错了三次！
“密码错误，请稍后再试。”
电脑屏幕上冰冷的提示，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她的狼狈。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偷偷地，抬起眼皮，向斜对面那个身影望去。
林骁没有看她。
一眼都没有。
他正侧着身子，和主任吴谦低声交流着什么。
吴谦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热情和客气，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而林骁，则显得从容不迫。
他时而点头，时而提问，言谈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和自信。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那侧脸的轮廓，依旧是那么熟悉。
可那份气度，那份感觉，却早已判若两人。
许曼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了。
她内心里，那份创建在“周凯”身上的骄傲和优越感，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悔恨和恐惧。
她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三天前，在西餐厅里，他还是那个穿着廉价衬衫，连点一份好牛排都要犹豫半天的落魄求职者。
怎么一转眼，就摇身一变，成了自己需要仰望的领导？
难道，他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的？
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
不，不可能！
许曼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和他在一起五年，对他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父亲是个退休工人，母亲是个小学老师，最普通不过的工薪家庭。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硬的背景？
那就是他真的考上了？
而且还是总分第一？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许曼。
她猛地想起了昨天早上，周凯给她看的那份“公务员拟录取名单公示”。
当时，她只顾著在上面寻找自己和周凯那些熟人的名字，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难道
许曼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哆嗦着手，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江州市2024年公务员拟录取名单”。
网页跳转。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排在最顶端、被加粗标红的名字。
【综合管理岗（市府办）-总成绩第一名：林骁】
轰！
许曼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原来，他没有骗她。
他说他在考公，是真的。
他说那是他的未来，也是真的。
只是，她没有等到。
在她宣判他“没有未来”的时候，他真正的未来，已经悄然降临。
而自己，则像一个天字第一号的小丑，亲手将一张足以改变命运的王牌，当成废纸，扔进了垃圾桶。
悔恨！
无尽的悔恨，像毒蛇一样，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心脏。
如果
如果自己再多等几天
如果自己没有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那现在，坐在这个办公室里，享受着所有人羡慕目光的，是不是就应该是自己？
“林副主任夫人”这个头衔，不比那个还需要看人脸色的“周凯女友”，要风光百倍吗？！
许曼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因为，心里的痛，早已将一切都麻痹了。
她不敢再看林骁。
那个曾经被她随意拿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她需要仰望的存在。
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在这个单位的去留。
他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恐惧！
巨大的恐惧，取代了悔恨，成了她心中唯一的情绪。
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周凯！
对，周凯！
他父亲是发改委的副主任，肯定有办法！
林骁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新人，肯定斗不过周凯家的势力！
想到这里，许曼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
她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拿起手机，猫著腰，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小许，干嘛去？”吴谦随口问了一句。
“吴吴主任，我去一下洗手间。”许曼头也不回地答道。
她一路小跑，冲进了走廊尽头的女洗手间。
关上隔间的门，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她稳了稳心神，哆嗦著，拨通了周凯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曼曼，什么事啊？我这正开会呢，长话短说。”电话那头，传来周凯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许曼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地说道：“周凯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天塌下来了？”周凯的语气依旧很不耐烦，“别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等我开完会再说。”
“不是的！是林骁！林骁他”
许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凯粗暴地打断了。
“林骁？他怎么了？一个废物而已，提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