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转向沈雁翔，眼神里含着关切和无声的支持，“锅里还有，你也去盛一碗。零点看书 庚芯罪全”
“哎，谢谢嫂子！”张鹏不再推辞，接过碗，蹲在地上就呼呼地喝起来。
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驱散了深夜的凉气和心头的紧张。
红薯的甜糯和米粥的清香，是此刻最踏实的美味。
沈雁翔看着妻子，心头也是一暖。
他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起身去灶间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等他端著碗出来，王淑云已经默默地坐在了旁边的矮凳上，手里不知何时拿起沈雁翔傍晚整理了一半的渔网，借着灯光，手指灵巧地穿梭著，修补网上白天没弄完的一个小破洞。
她的侧影安静而专注，仿佛这深夜里蹲在院中密谋出海的两个男人，与她灶间的烟火气是那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小小的院落里，也有部分穿过窗户，和微弱的灯光汇聚一起，照亮了地上散落的、沾著桐油和铁锈的修船工具。
照亮了张鹏脚边那个装着渔具的旧帆布包，也照亮了王淑云膝上那张正在她手中逐渐恢复完整的、泛著银灰色光泽的旧渔网。
细密的网眼仿佛缀满了细碎的银鳞，网线在她指间跳跃，发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像是在吟唱一首无声的歌谣。
关于生计，关于守护，也关于这深夜里悄然萌发的、带着咸腥味的希望。
沈雁翔蹲在张鹏身边，一口一口喝着温热的红薯粥。
舌尖是红薯朴素的甜，心里却翻涌著海潮。
他看着王淑云低垂的眉眼和手中跳动的网梭，又看看身旁闷头喝粥、眼中重新燃起光亮的张鹏，一股沉甸甸的力量感充盈了胸腔。
一切都要靠那片海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目光投向院墙外渐渐发亮的天幕，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波涛起伏的海面。
一碗温热的红薯粥下肚，驱散了凌晨的寒气，也仿佛给身体注入了新的力量。
张鹏放下空碗，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那份因冒险而生的忐忑似乎也被这朴实的暖意熨帖了几分。
他看向沈雁翔，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他好羡慕这个简单的小家。
虽然日子也不富裕，但夫妻俩彼此做伴，互相理解和支撑，给对方帮助，温暖，就感觉没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生活，却已经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要是他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该多好啊！
沈雁翔看张鹏喝完，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走吧，小鹏。时辰差不多了，赶在天亮透前到地方。”
“哎！”
张鹏应了一声，连忙放下碗，弯腰去提那沉甸甸的帆布包和装着滚钩、手线的木桶。
帆布包的背带勒进他结实的肩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王淑云也跟着站起来，手里还捏著那枚梭子，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
“当心点海上不比岸上。”
她声音很轻，却又饱含着沉甸甸的牵挂。
“放心。”沈雁翔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微凉的手，“试个船，很快回来。看好孩子。”
话音未落，里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身影揉着眼睛，趿拉着不合脚的大布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是娟娟。
“阿爹”她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像只刚离窝的小猫。
“娟娟，怎么醒了？快回去睡。”王淑云轻声责备，上前想把她拉回去。
娟娟却倔强地挣开母亲的手，小跑几步到沈雁翔跟前，仰著小脸，月光照着她清澈的眼睛。
她伸出小手，紧紧攥住了沈雁翔的衣角，那力道透著一股依恋和不舍。
“阿爹你要去海上？”
沈雁翔心头一软，蹲下身，平视著女儿。
“嗯，阿爹去试试船，跟你鹏叔一起，试好了就回来。天还黑着呢，快跟阿娘回去睡觉。”
娟娟没说话，只是攥着衣角的小手紧了又紧。
她忽然想起什么，松开手，低头在自己小小的睡衣口袋里摸索著，掏出一个东西塞进沈雁翔的大手里。
沈雁翔摊开手掌，借着月光看去，是一枚小小的、被摩挲得异常光滑的白色贝壳，边缘有一圈淡淡的粉色晕染，像少女羞涩的脸颊。
这是娟娟最心爱的宝贝，赶海时捡到的。
“阿爹带着平安”娟娟的声音细细的，眼里带着祈求。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沈雁翔的心头，喉咙有些发紧。
他用力握了握那枚带着女儿体温的贝壳，郑重地放进自己贴身的衬衣口袋里，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贝壳坚硬的轮廓。
他伸出大手，揉了揉娟娟柔软的头发。“好，阿爹带着。娟娟乖，回去睡觉，等阿爹回来。”
王淑云适时地上前，轻轻揽过娟娟。“听话，让阿爹和鹏叔去忙。”她朝沈雁翔和张鹏点点头，眼神里是无声的叮嘱。
沈雁翔不再耽搁，朝张鹏使了个眼色，两人提起家伙什，悄无声息地拉开院门，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里。
凉飕飕的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暖意。
沈雁翔深深吸了一口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那是自由与机遇的味道，也是前世挣扎与辛劳的烙印。
他紧了紧身上的旧褂子，大步流星地朝村西头的滩涂走去。
张鹏紧跟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沉默，只有肩上沉重的帆布包和手里提着的木桶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响。
路很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
张鹏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雁翔，你你真会划船？我看你以前在五叔船上，好像都是摇橹的”
在他的印象里，沈雁翔在船上更像是个打下手的，掌舵划桨这类“技术活”似乎轮不到他。
沈雁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在黑暗中显得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