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人数不少。”她压低声音,一把将赵武拉到一个陡坡下的凹陷处,用枯枝败草匆匆遮掩了一下。
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
“搜仔细点!那家伙肯定伤得不轻,跑不远!”
“妈的,上头催得紧,要是找不到人,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这荒郊野岭的,能藏哪儿去?”
几双沾满泥污的官靴从他们头顶的坡坎上踏过,声音渐远。
白笑笑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松了口气,扒开枯草,小声道:“是搜你的?你仇家挺多啊。”
赵武目光扫过那些人消失的方向,未置可否。
那些人气息驳杂,不像正规官兵,倒像是地方豪强蓄养的私兵。
“看来得再绕远点了。”白笑笑嘀咕着,重新架起赵武,选了另一个方向,钻进了更茂密的林子里。
雨水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林间道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白笑笑骂骂咧咧地踩着泥水,努力支撑着赵武的重量。
赵武的左臂搭在她肩上,能感受到她单薄衣衫下传来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
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哑:“为何入五瘟教?”
白笑笑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她撇撇嘴:“还能为啥?从小就在教里长大的呗。我爹娘以前是教里的执事,死得早,师父把我捡回去养大的。”
“你师父”
“打住!”白笑笑打断他,“教里的事少打听,尤其是我师父。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低沉了些:“其实教里也没那么可怕,就是规矩多点,闷了点。外面外面其实也差不多,打打杀杀,抢来抢去。”
雨声渐密,林间光线昏暗,只余下两人踩在泥水里的噗嗤声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赵武不再说话。雨水顺着他污浊的脸颊滑落,冲开些许泥痕,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和紧抿的嘴唇。
伤势在缓慢修复,道基依旧摇摇欲坠,前路未知。但至少,此刻还在向前走着。
他缓缓闭上眼,继续引导那细若游丝的真气,冲击下一处淤塞的经脉。
雨势渐大,林间水汽弥漫,泥泞不堪。
白笑笑架着赵武,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林地间穿行,呼吸急促,额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身后远处,隐约的呼喝声与树枝被拨动的哗啦声再次响起,并且似乎比之前更近了些。
“阴魂不散!”白笑笑低声咒骂一句,脚下加快速度,几乎是半拖半拽着赵武向前冲。
赵武强忍伤痛,配合着她的步伐,左臂紧紧搭在她肩上,借力迈步。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雨幕朦胧,但数道模糊的人影确实在林木间闪动,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追来。
“这边!”白笑笑猛地一扯赵武,转向一侧更为陡峭难行的山坡。
这里灌木丛生,荆棘密布,几乎无路可走。荆棘刮过两人的衣衫,留下道道湿痕。
白笑笑不管不顾,用手臂拨开挡路的枝条,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路来。
赵武沉默地跟着,伤处被牵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他咬紧牙关,未发出一声。
身后的追兵似乎被这突然的转向和难行的路径暂时阻碍,呼喝声稍远了些,但并未停止。
两人艰难地爬上一段陡坡,前方是一面覆满湿滑苔藓的石壁,看似已无路可走。
“该死…”白笑笑喘着气,四下张望,脸上露出一丝焦急。
赵武的目光却落在石壁底部一丛格外茂密的藤蔓上。
那藤蔓之后,似乎隐有一道极窄的缝隙,若非角度巧合,几乎难以察觉。
“那里。”他抬手指去,声音因喘息和伤痛而低哑。
白笑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
她快步上前,用力拨开那丛湿漉漉的藤蔓。
一个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的狭窄石缝显露出来,内里漆黑一片,有阴冷的风从中渗出。
身后的追兵声音又近了几分,似乎已经爬上了坡。
“进去!”白笑笑当机立断,先将赵武推入石缝,自己随后也挤了进去。
石缝内狭窄潮湿,光线昏暗。两人侧身向内挪动了约丈许距离,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叫嚷声似乎被隔绝了大半,变得模糊不清。
又向前几步,脚下似乎踩到了平坦的石地,空间也豁然开朗了些许。
白笑笑取出火折子,用力晃亮。微弱的火光跳动,照亮了四周。他们身处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中,入口处的石缝已是身后一片模糊的阴影。
石窟内空气阴凉,带着土石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息。地面相对平整,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最引人注目的是,石窟中央有一口潭水。潭水面积不大,约莫丈许见方,水面异常平静,平滑如镜,竟无一丝涟漪。
火光映照下,潭水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黑色,看不到底,也映不出人影,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
“这地方…好奇特。”白笑笑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水潭,探头看了看,“这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武靠坐在洞壁边,喘息稍定。
他的目光扫过水潭,随即落在周围的岩壁上。火光摇曳,隐约可见岩壁上似乎刻着些什么。
“墙上有东西。”他开口道。白笑笑闻言,将火折子举高,凑近一侧岩壁。只见粗糙的岩壁上,被人以利器刻下了一些模糊的字迹和图案。
字迹古拙,并非当今通用文字,笔画深峻,透着一股苍劲孤高的意味。
图案则更为抽象,似云纹,又似某种符箓的残片,与字迹交错在一起。
“这写的什么?”白笑笑仔细辨认着,“好像是很古的字…看不懂。”
赵武凝目望去。他虽不通古字,但【点星镜月般若】赋予的超凡感知和几世轮回积累的零星见识,让他能隐约捕捉到这些字迹中蕴含的某种“意”。
那并非记载具体事件或功法,更像是一种…心绪的流露,一种于寂寥中对某种境界的追寻和叩问。
“像是一个人的随手刻记,”赵武缓缓道,“年代应该很久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