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天光大亮。
赵武一夜入定,调整状态,体内那丝微薄真气总算壮大了些许,如细流般艰难穿行于断裂的经脉间,带来微弱的暖意。
虽然仍是身负重伤,但也已好了太多。总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天公所赐的三枚神种,早已与真气相合,可所牵连的三般劫数,仍是如影随形。
这几日奔波,劫数也不曾停歇。
【玄霆箓】位处心口,雷光奔涌间,将心脏中流动的血液淬炼。
赵武的心头血本就因为【心血如炉】经受淬炼,再加之雷劫相合,雷火淬炼不断。
赵武本就赤中带金的心头血,正在向着金色转变,同时不断向他身上其余地方扩散。
这淬炼带来剧痛,却也似在煅烧杂质,令肉身根基在毁灭与新生间被强行锤炼。
他缓缓睁开眼,窝棚区嘈杂声入耳,混杂着晨起的炊烟与牲畜气味。
白笑笑蜷在对面一角,脑袋一点一点,似睡非睡。
赵武内视己身。伤势依旧沉重,经脉多处淤塞断裂,如旱地龟裂,【玄阴百鬼真气】行于其间,艰涩无比。
他沉下心神,仔细体悟【玄霆箓】开封后传来的那道神通——【召役破妄正敕】。
此神通分作两重玄妙。一为【召役】。
非是召请天神地祇,而是以自身雷敕为引,勾动天地间散逸的阳刚雷煞,亦可赋予认可之人或物一丝雷法真意,暂为其所用,如臂使指,增幅其威能,尤克阴邪。
然消耗颇巨,且受者需能承受雷煞贯体之痛,否则反遭其害。
二为【破妄】。此玄妙与【忽闻惊雷】天赋颇有相通之处,皆具洞穿虚妄、直指本真之能。
然【破妄】更侧重于以雷霆天威之势,强行撕裂一切幻障、迷障、心障,涤荡妖氛,震慑邪祟,乃堂堂正正之破法神通,刚猛无俦。
他尝试引动一丝【破妄】真意,神识微凝,眸中似有极淡紫电一闪而逝。
周遭窝棚区杂乱的气息、远处行人模糊的交谈声,乃至自身体内淤塞经脉的滞涩节点,都仿佛被无形之力映照得更为清晰分明。
然此法对神识消耗亦是不小,只片刻便觉眉心微胀,他即刻散去意念。
正体悟间,他心念忽动,下意识同时引动了丹田【衰亏韘】与眉心【欲界珠】。
三枚神种气息微澜。奇妙变化陡生。
丹田内,灰白骨质扳指【衰亏韘】微微一颤,孔窍中那股沉寂衰败的死气无声弥散,如薄雾般笼罩向心口处那枚紫电缭绕的【玄霆箓】。
雷箓表面跳跃的煌煌电光触及灰白死气,竟如烈阳照雪,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收敛,那股霸道炽烈的破妄真意仿佛被无形之力压制、迟滞,运转间平添几分沉涩,威能骤减。
几乎同时,受【衰亏韘】压制而略显黯淡的【玄霆箓】,其核心那一点至阳至刚、洞彻虚妄的雷意却并未完全泯灭,反而如同被激怒般,自发流转,透出一股凛然肃杀之气,直冲眉心识海。
眉心处,黑沉沉的【欲界珠】正自缓缓旋转,“贪、嗔、痴、慢、疑”五字刻痕幽光闪烁,引动心魔恶念,幻象暗生。
然那缕虽被削弱却本质不改的破妄雷意倏然而至,如冷水泼入热油,嗤啦作响。
珠内翻腾的杂念恶念、蠢蠢欲动的心魔虚影,遭遇这天敌般的力量,顿时剧烈波动,嘶嚎扭曲,竟被强行压制、涤荡,光华为之晦暗,运转滞涩异常。
而受【玄霆箓】雷意冲击而波动不休的【欲界珠】,其深处那一点源自“痴”念的沉沦、侵蚀、同化之力,竟也顺着无形联系,反向蔓延,丝丝缕缕缠绕向丹田的【衰亏韘】。
衰亏韘那代表秩序裁断、万物归寂的死气,遭遇这污秽灵台、混淆认知的痴念侵蚀,虽未立刻溃散,却也不再如最初那般纯粹凝练,仿佛被掺入杂质,其【定缞褫夺】的森严法度意蕴,隐隐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紊乱。
三者气息交织,竟成循环克制之局:
【衰亏韘】之死寂,克【玄霆箓】之煌煌;【玄霆箓】之破妄,克【欲界珠】之惑心;【欲界珠】之痴念,又能扰【衰亏韘】之序律。
赵武心神俱震。此发现远超预料。天公所赐三枚神种,竟暗含如此相生相克之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他强压下心中波澜,凝神细细体悟这微妙平衡。三者互相制约,虽令任一神种皆难全力发挥,却也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玄霆箓】受制,雷煞不再那般狂暴灼脉,反更易引导;
【欲界珠】被压,心魔反噬之苦骤减,灵台清明不少;
【衰亏韘】序律稍乱,那股侵蚀道基的死气也似缓和了半分。
他尝试缓缓调节三者输出。心念微动,稍加催动【衰亏韘】,其对【玄霆箓】压制便增强一分,雷光更黯;若稍稍引动【玄霆箓】破妄真意,则对【欲界珠】压制更甚;而若放任【欲界珠】痴念流转,则【衰亏韘】的死气秩序便显紊乱。
如持三股细绳,牵一发而动全身。操控需极精微,稍有不慎,平衡打破,恐遭反噬。然一旦掌握其中关窍,未必不能以此制衡三劫,甚至…借力打力。
他沉下心神,不再试图全力催动任一神种,而是将神识分作三股,如履薄冰般维系着那脆弱的平衡,引导三股迥异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
灰白死气沉滞于下,紫电雷光敛芒于中,幽暗痴念伏波于上。三者相克相制,竟形成一种诡异的稳定状态。
周身剧痛似乎都随之减轻少许,虽远未到伤势好转的地步,但那种来自神种内部的冲突与撕扯感,确然缓和了许多。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天公手段,果然莫测。赐下神种,予人力量,亦设下枷锁与制衡。欲取其力,必承其劫,还需悟其衡。
“喂,发什么呆呢?”白笑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已醒来,正揉着眼睛看他,“天亮了,吃点东西赶紧走。这地方人多眼杂,不宜久留。”赵武收敛心神,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