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四年,闽地夏末。武夷山麓云雾蒸腾,溪涧奔涌如雷,洪家老宅后的密林深处,晨露未曦,一道瘦小身影已在晨光中翩然起舞。木剑划破氤氲水汽,带出簌簌锐响,剑光时而如流萤穿林,轻盈飘忽间掠过枝叶凝露,沾得衣袂点点湿痕;时而如惊雷裂石,刚猛凌厉处震得周遭草木簌簌发抖,落叶纷飞如蝶。这少年正是洪小宝,七年光阴褪去了他几分孩童稚气,身形悄然拔高,眉眼间渐显英挺锋芒,虽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汗湿的额发紧紧贴在眉间,眼神却专注得如同捕猎的幼鹰,手中木剑随着《独孤九剑》的招式流转自如——时而以破剑式拆解虚拟敌招,剑点精准如星,直刺要害;时而以破气式催动内劲,剑风呼啸似涛,扫过地面竟划出浅浅剑痕。体内《紫霞神功》的至阳内劲与《葵花宝典》的阴柔之力早已交融流转,浑然一体,运转间气息绵长醇厚,再无半分初学时的滞涩不畅。这般年纪便能将正邪两道顶尖武学融会贯通,若是传出去,足以令整个江湖震动,便是武林名宿见了,也要惊叹一声“奇才”。
忽闻林间传来一声清越的“轻咦”,带着几分讶异与审视,打破了晨练的静谧。小宝心头一凛,身形陡然收势,木剑横于胸前,警剔地望向声音来处。只见浓密树荫下缓步走出一道身影,身着青灰色长衫,面料考究却不显张扬,领口袖口绣着细密暗纹,显然是上等料子;面容清癯,颔下三缕长髯梳理得一丝不苟,泛着墨色光泽;手中握着一柄素面折扇,扇面上绘着水墨山水,笔触苍劲,远山含黛,近水含烟,倒有几分文人雅韵。可这人文弱儒雅的表象下,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小宝周身经脉运转之处,似能看穿体内真气流转,最终定格在他手中那柄不起眼的木剑上,目光中带着探究与深意。
“小小年纪,竟能将正邪两道武学融会贯通,实属罕见。”长衫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随口一句话,便有定夺生死的分量,“不知阁下师从何人,为何修炼《葵花宝典》这等凶险功法?”
小宝心中一惊,暗叫不好,此人竟能一眼看穿自己修炼的功法,绝非寻常江湖草莽。他谨记师父清风扬“行事谨慎,不露锋芒”的教悔,双手持剑躬身拱手,语气恭谨却不失防备,脸上故意露出几分懵懂:“晚辈洪小宝,不过山野村童,偶得几本残破古籍自行摸索,不知前辈所言‘葵花宝典’为何物。前辈贸然现身,不知有何指教?”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对方,见他气度不凡,绝非等闲之辈,心中愈发警剔,暗自运转内劲,以备不测。
长衫人轻笑一声,折扇轻摇,风过处带着淡淡的墨香,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小宝腰间不慎露出的半块华山玉佩——那玉佩是清风扬所赠,质地温润,刻着简化的华山主峰图样,寻常人看不出端倪,他却一眼认出。长衫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收起笑意,语气郑重了几分:“华山清风扬的弟子,倒也难怪有这般身手。老夫乃‘天机阁’主事,姓沉名砚秋,此番前来,是为一桩与你息息相关的秘事。”
“天机阁?”小宝从未听闻此派名号,眉头微蹙,心中愈发警剔,“晚辈与前辈素不相识,何来秘事可言?莫非是前辈认错人了?”他故意装出困惑模样,想探探对方底细。
沉砚秋缓步走近,周身气息若有若无,却形成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竟让小宝生出被枷锁笼罩的感觉,体内内息险些紊乱。他连忙暗运《紫霞神功》,至阳真气流转周身,才勉强抵挡住这股气势,面色强作镇定。沉砚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年纪轻轻,定力不俗,清风扬倒是教出了个好徒弟。你可知,你怀中那本《葵花宝典》,并非完整版本?”
小宝瞳孔骤缩,下意识摸向胸口——他早已将《葵花宝典》绢册贴身藏于衣襟内侧,外面裹了三层绸缎,又缝在衣物夹层里,寻常人根本无从察觉。沉砚秋竟能知晓此事,显然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这让他愈发心惊,后背悄悄渗出冷汗。
“当年《葵花宝典》流传江湖,引发数十年血雨腥风,武林中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死伤无数,最终被前朝太监拆解为两半,一半流入华山,一半不知所踪。”沉砚秋缓缓道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沧桑,仿佛亲眼见证了那段纷争岁月,“你所得的,不过是下半卷招式身法,虽精妙,却缺了内核根基;而上半卷的内核心法与炼丹秘术,早已落入清廷手中,藏于紫禁城养心殿秘库深处,由内务府高手日夜看管,戒备森严,插翅难飞。”
小宝心头巨震,手中木剑险些脱手,他从未想过这本伴随自己成长的秘籍竟有如此曲折来历,更没想到另一半会在清廷皇宫之中。沉砚秋继续道:“你以为当年洪承畴南下,真的只是为了教你武功?他实则是受清廷之命,查找《葵花宝典》上卷的线索,可惜终究晚了一步,被内务府捷足先登。而你,自得到下卷那日起,便已卷入一场关乎江湖存亡、朝堂兴衰的巨大旋涡之中,身不由己,往后怕是难得安宁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宝握紧木剑,指节发白,体内内劲暗自运转,随时准备出手,语气中带着少年人的警剔与倔强,“若是为了秘籍,晚辈无可奉告;若是别有所图,还请前辈明说,不必拐弯抹角。”
沉砚秋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正面刻着扭曲的龙纹,线条诡异,似龙非龙,边缘镶崁着几颗暗红色宝石,透着一股诡异而威严的气息,触手冰凉,仿佛带着千年寒气。他将令牌轻轻抛给小宝,令牌落在掌心,沉甸甸的,压得人心里发沉:“老夫要你随我入京,潜入养心殿,取出《葵花宝典》上卷。事成之后,我不仅告诉你完整的修炼之法,助你武功更上一层楼,还能揭开你的真实身世——你并非什么洪家子弟,你的生父,乃是当朝兵部尚书洪承畴,而生母……”
“住口!”小宝怒喝一声,脸色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他虽年幼,却早已察觉自己与洪老实夫妇并无血缘——洪老实夫妇憨厚朴实,皆是寻常农人,而自己自幼便异于常人,不仅学东西快,力气也比同龄孩子大,只是一直不愿深究。沉砚秋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破了他心中刻意掩埋的隐秘,让他又惊又怒,既有对真相的渴望,又有对谎言的抗拒,“休要胡言乱语,我爹娘待我恩重如山,绝不会骗我!你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沉砚秋并不动怒,只是淡淡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信与不信,由你。三日后,泉州府码头‘破浪号’商船,若你想知道真相,便带着令牌前来。记住,此事关乎你的生死,也关乎天下格局,错过今日,你将永远活在迷雾之中,任人摆布,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说罢,他身形一晃,如清风般掠入密林,衣袂翻飞间,转瞬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悠远的话语在林间回荡:“清廷爪牙已在路上,好自为之,莫要丢了性命,连真相都没机会知晓。”
小宝握着青铜令牌,掌心冰凉,心中翻江倒海。沉砚秋的话太过震撼,身世之谜、秘籍真相、清廷追兵……无数念头交织在一起,如同乱麻,让他一时难以平静。他定了定神,转身快步返回平日修炼的山洞——那山洞隐蔽在密林深处,洞口被藤蔓遮掩,是他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洞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块平滑的青石,上面放着几本剑谱和干粮。小宝取出《葵花宝典》绢册,小心翼翼地展开,仔细翻看,果然发现上卷内容缺失大半,只留下些许残缺的批注,字迹潦草,隐约能辨认出“心法”“炼丹”等字样,与沉砚秋所言分毫不差,这让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正在此时,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洪老实焦急的呼喊:“小宝!不好了!不好了!村里来了一群官差,凶神恶煞的,说要找一个身怀异功的少年,已经把村子围起来了,你快躲躲!”声音带着惊慌,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小宝心中一沉,暗骂一声,沉砚秋所言非虚,清廷的人果然来得如此之快。他来不及多想,将绢册、剑谱与青铜令牌贴身藏好,又用石头将洞口藤蔓压实,确保看不出痕迹,才跟着洪老实冲出山洞。只见村口尘土飞扬,数十名身着劲装的官差手持钢刀,个个面色凶戾,眼神不善,将小小的洪厝村团团围住,如临大敌。为首一人面色阴鸷,三角眼,鹰钩鼻,嘴角撇着,一脸刻薄相,腰间佩着虎头令牌,正是清廷锦衣卫千户赵烈——此人在闽地一带作恶多端,专司捉拿江湖异士,手段狠辣,臭名昭着,江湖人见了都要绕着走。
赵烈目光如炬,扫过围观的村民,如同饿狼寻食,最终锁定在身形挺拔的小宝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他早已听闻武夷山一带藏着个身怀异功的少年,若是能将其捉拿归案,定能在上面面前邀功请赏,飞黄腾达。赵烈狞笑一声,挥手道:“拿下那个少年!死活不论!”
几名官差应声上前,狞笑着扑向小宝,手中钢刀寒光闪铄,带着凌厉的杀气,显然没把这个半大孩子放在眼里。洪老实夫妇吓得脸色惨白,扑上前想要阻拦,口中哭喊着:“官爷,住手!孩子还小,不懂事,求你们放过他!”却被官差一把推开,重重摔在地上,尘土沾满了衣衫,洪老实的额头撞在石头上,瞬间渗出鲜血。
小宝见养父母受伤,眼神一冷,胸中怒火翻腾,一股戾气油然而生。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避开当先一名官差的钢刀,同时反手一掌拍出,《葵花宝典》的阴柔内劲灌注掌心,看似轻飘飘一掌,实则蕴含着极强的力道。官差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数丈,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挣扎着无法起身,眼看是活不成了。
“好小子,果然身怀异功!”赵烈冷笑一声,眼中贪婪更甚,亲自拔剑出鞘,剑光凛冽,直刺小宝要害。此人乃是锦衣卫中的好手,修炼的是清廷秘制的《玄铁剑法》,刚猛霸道,剑势沉雄,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寻常江湖人根本难以抵挡。
小宝不敢大意,脚下使出《葵花宝典》的迅捷步法,身形飘忽不定,如同风中柳絮,巧妙避开赵烈的凌厉剑招,同时手中木剑出鞘,使出《独孤九剑》破剑式,剑尖精准点向赵烈剑招的破绽之处——《独孤九剑》最擅寻敌破绽,无论对方招式如何精妙,总能找到薄弱环节,一击即破。赵烈只觉剑身一震,原本流畅的招式被强行拆解,力道反噬,手臂发麻,心中大惊,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少年剑法竟如此精妙绝伦,远超自己预料。
两人缠斗在一起,剑光人影交错翻飞,官差们不敢上前,只能围在一旁呐喊助威,场面混乱不堪。小宝身形灵动,如同猿猴般矫健,剑法凌厉,招招直指要害,《独孤九剑》的破招之法屡试不爽,赵烈渐渐落入下风,身上已被木剑划出数道浅浅的伤口,鲜血浸透衣衫,疼得他龇牙咧嘴,心中又惊又怒。
“一群废物,还不上!”赵烈怒吼一声,面色狰狞,眼看自己对付不了一个少年,丢尽了脸面,索性让手下一拥而上。官差们见状,纷纷挥刀上前,想要群起围攻小宝,仗着人多势众取胜。
小宝眼神一凛,体内《紫霞神功》全力运转,至阳内劲源源不断灌注木剑,剑势陡然加快,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正是融合了《葵花宝典》快剑与华山剑法精髓的绝招。只见剑光闪铄如银河倾泻,匹练般扫过,惨叫声接连响起,几名官差瞬间被击倒在地,鲜血染红了村口的青石板路,气息奄奄。剩下的官差见状,吓得脸色发白,脚步迟疑,不敢再上前送死。
赵烈见状,心中惊骇不已,知道自己绝非这少年对手,再打下去怕是性命难保,当下虚晃一剑,转身便要逃跑。小宝岂会容他离去,这等人作恶多端,今日若放他走,日后定会后患无穷。他身形一晃,如闪电般追上前,木剑直指他后心要害,内劲凝聚,只需再进一步,便能取其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斜刺里疾射而出,速度快如鬼魅,手中短刀精准地格开木剑,“当”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救下赵烈。
“谁?”小宝警剔地望去,只见黑影身着夜行衣,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面罩遮脸,只露出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睛,如同寒潭,毫无温度;手中短刀泛着幽蓝光芒,显然淬了剧毒,散发着淡淡的腥臭,令人作呕。
“奉命行事,小娃娃,休得放肆。”黑影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破锣般刺耳,却透着一股久居宫廷的威严,不容置喙。他手中短刀挥舞,招式阴诡狠辣,角度刁钻至极,却带着几分宫廷武学的规整沉稳,与江湖野路子截然不同,显然受过专业训练。
小宝心中一震,此人招式虽阴毒,却隐隐透着皇家侍卫的气度,莫非是宫中之人?他不敢大意,凝神应对,木剑与短刀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火星四溅。黑影的刀法快如闪电,招招致命,每一刀都攻向小宝要害,小宝凭借着《独孤九剑》的精妙拆解,勉强与之周旋,却渐渐感到吃力——对方的内劲阴柔醇厚,比自己修炼的《葵花宝典》下卷更为精纯绵长,显然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绝非寻常对手。
“这是内务府‘暗影卫’的路数!”洪老实躲在一旁,颤声喊道,眼中满是恐惧。他早年曾在京城谋生,偶然见过宫中秘卫出手,对这独特招式记忆深刻,知道这些人都是清廷豢养的死士,杀人不眨眼,手段残忍至极。
小宝心中一凛,内务府的人竟也来了,看来清廷对自己势在必得,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黑影攻势愈发猛烈,短刀如毒蛇吐信,不断逼近小宝要害,小宝渐渐被逼到绝境,肩头不慎被短刀划伤,一阵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显然中毒了,四肢渐渐有些不听使唤,力道也弱了几分。
“小子,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黑影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短刀直刺小宝心口,眼看就要得手,取其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如鬼魅般闪过,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形,手中银针精准射出,正中黑影手腕“阳溪穴”。黑影吃痛,手腕一麻,短刀“哐当”落地,跟跄后退数步,眼中满是惊愕与震怒。
“海总管?”黑影看清来人,脸色骤变,连忙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敬畏,不敢有丝毫怠慢。
小宝抬头望去,只见来人身着藏青色总管太监服饰,衣料华贵,绣着暗纹祥云,做工精细;面容枯槁,肤色蜡黄,仿佛久病缠身,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显得有些阴沉;可那双眼睛却如寒星般锐利,透着洞察一切的精明,手中把玩着一枚银针,银针在指尖转动,灵活自如,显然是用针高手。此人正是大清内务府总管海大富,深得孝庄太后信任,权势赫赫,在宫中无人敢惹,手段更是狠辣,背地里不知处置了多少人。
海大富并未理会那黑影,目光落在小宝身上,上下打量片刻,眼神复杂难辨,似有审视,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奉太后懿旨,护此子回京,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赵烈见状,连忙上前谄媚道:“海总管,此子身怀异功,恐有反心,属下正奉命捉拿,为朝廷清除隐患……”
“放肆!”海大富眼神一冷,不等他说完,手中银针脱手而出,精准射中赵烈膝盖“犊鼻穴”。赵烈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疼得浑身抽搐,额头冷汗直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又怕又悔,没想到自己拍错了马屁,惹了不该惹的人。海大富冷哼一声,语气冰冷刺骨:“太后旨意,岂容你置喙?此子乃皇室血脉,金枝玉叶,谁敢伤他一根汗毛,便是株连九族之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皇子动手,活腻了不成?”
皇室血脉?小宝浑身一震,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手中木剑险些掉落。不仅是他,在场众人皆是满脸惊愕,面面相觑,洪老实夫妇更是目定口呆,看着从小养大的孩子,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竟是皇家血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五味杂陈。
海大富不再理会众人的震惊,上前一步,看向小宝,语气缓和了几分,带着一丝难得的耐心:“公子,随咱家回京,太后娘娘已等侯多时,日夜盼着与你相见。”
小宝心中疑窦丛生,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却见海大富眼中并无恶意,且方才出手救了自己,当下握紧木剑,沉声道:“你是谁?为何说我是皇室血脉?我爹娘就在那里,你休要胡说!”他一边说,一边指向洪老实夫妇,眼中满是倔强,不愿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到了宫中,自然一切明了。”海大富说着,对身旁黑影道:“收拾残局,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即刻备车,回京复命。”黑影领命,当即上前处置一众官差,赵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黑影手起刀落,几道寒光闪过,官差们便已身首异处,鲜血染红了地面,场面惨不忍睹。洪老实夫妇看得心惊肉跳,不敢出声,只是紧紧相拥,浑身颤斗。
海大富转身对洪老实夫妇拱了拱手,语气郑重:“多谢二位这些年照料公子,太后娘娘必有重赏,日后自会派人送上黄金百两,良田十亩,还请二位严守今日之事,莫要对外声张,否则,恐有杀身之祸。”这话看似客气,实则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洪老实夫妇哪里敢不从,连连点头,泪水在眼框里打转,望着小宝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茫然。
小宝看了一眼养育自己七年的养父母,心中酸涩难忍,深深躬身一礼:“爹娘,孩儿此去,定会回来探望你们,你们多保重。”说罢,他毅然转身,跟上海大富的脚步,身形渐渐消失在山林尽头,只留下洪老实夫妇在原地默默垂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日便抵达京城。京城繁华热闹,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与闽地的山野乡村截然不同,小宝看得目不暇接,心中既有好奇,又有忐忑。海大富并未直接带小宝入宫,而是将他安置在城郊一处隐秘宅院,宅院精致清幽,青砖黛瓦,雕梁画栋,院内种植着奇花异草,假山流水,景致宜人,守卫森严,门口有内务府的人日夜看守,显然是内务府的私产。
院内早已备好锦衣华服,皆是上等面料,绣工精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与小宝往日的粗布短打形成鲜明对比。又请来御医为他诊治肩头毒伤,奉上名贵药材,悉心照料,每日三餐皆是山珍海味,极尽奢华,待遇与往日山野生活天差地别。小宝心中虽疑惑重重,却也知此时唯有静观其变,每日依旧暗中修炼武功,不敢懈迨,只是愈发思念洪老实夫妇,不知他们是否安好,是否会因自己而受到牵连。
数日后,小宝伤势痊愈,海大富亲自前来,为他换上一身绣着暗金龙纹的皇子常服,又细细教导他宫廷礼仪,如何行礼,如何说话,如何应对皇上太后,一言一行,皆有规矩,不得有半分差错。小宝虽聪慧,却对这些繁琐礼仪倍感束缚,心中愈发急切想要知晓真相。海大富教导得极为耐心,若是小宝做得不好,便反复纠正,语气虽严厉,却并无苛责之意,倒象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终于,在一个清晨,海大富引着他入宫。穿过层层宫阙,朱红宫墙巍峨耸立,高达数丈,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光闪闪,御道两旁侍卫林立,个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手持兵器,气势威严,让人心生敬畏。一路行来,遇到不少宫女太监,皆是躬身行礼,神色躬敬,不敢抬头。小宝目不暇接,心中既有好奇,又有忐忑,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最终,两人来到坤宁宫前,宫殿气势恢宏,雕梁画栋,尽显皇家威仪,门口两侧摆放着巨大的铜狮,栩栩如生,透着威严。宫女掀开厚重的锦帘,海大富躬身示意:“公子,请进,太后娘娘在殿内等侯。”
小宝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殿内,只见坤宁宫内香烟缭绕,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陈设华贵,紫檀木家具上摆放着奇珍异宝,玉石翡翠,琳琅满目,墙壁上悬挂着名人字画,皆是价值连城。一名身着明黄色凤袍的妇人端坐于宝座之上,凤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珠翠环绕,头戴凤冠,面容雍容华贵,眉眼间却带着几分疲惫与沧桑,正是孝庄太后。她目光柔和地落在小宝身上,久久未曾移开,眼中渐渐闪过一丝泪光,声音微微颤斗:“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小宝心头一震,望着孝庄太后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体内某种血脉深处的悸动悄然涌起,眼框竟也有些发热。海大富在一旁躬身行礼:“太后,公子已带到。”
孝庄太后起身走下宝座,缓步来到小宝面前,脚步略显急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泪水滑落脸颊,滴落在小宝的手背上:“当年为保你性命,不得不将你寄养民间,隐姓埋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委屈你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愧疚与思念,不似作伪。
小宝心中翻江倒海,过往种种疑点瞬间串联——洪老实夫妇的欲言又止,洪承畴的刻意教导,沉砚秋的惊天之语,如今孝庄太后的真情流露,一切都指向一个难以置信的真相。他颤声道:“您……真是我母亲?那我父亲是谁?我到底是谁?”
孝庄太后含泪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哽咽:“正是。你的生父并非洪承畴,而是先皇太宗皇帝,你本是皇室阿哥,名唤爱新觉罗·玄烨……只因当年宫廷内乱,多尔衮权势滔天,觊觎皇位,处处打压皇子,额娘为保你周全,才不得不将你送出宫去,托付给忠良之家照料,对外只称你早夭,以免被多尔衮加害。”
“玄烨?”小宝大惊失色,他曾听闻当今皇子玄烨聪慧过人,深得顺治帝喜爱,却没想到自己就是那个“玄烨”,这身份的转变太过突然,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海大富在一旁适时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当年太后为避宫廷纷争,将您寄养民间,对外则称皇子玄烨染上天花,需离宫静养,暗中派咱家派人照料,确保您的安全。如今多尔衮已死,朝局稳定,正是您认祖归宗之时,对外便称是玄烨殿下康复回宫,认祖归宗,以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风波。”
小宝心中巨震,只觉头晕目眩,原来自己竟是堂堂大清皇子,这身世转折太过离奇,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皇子制服,指尖抚过衣料上细密的龙纹,只觉浑身血液都似在翻涌。七年山野村童的记忆与眼前的皇家威仪交织碰撞,让他一时间茫然无措。他望着孝庄太后泪光盈盈的双眼,心中既有血脉相连的悸动,又有陌生疏离的惶惑,嘴唇嗫嚅半晌,终究没能吐出那声“额娘”。
孝庄太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却并未强求,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好孩子,不急,这些年委屈你了,往后在宫里,有额娘在,没人再敢欺负你。”说罢,她示意宫女奉上参茶,“一路劳顿,先歇歇,宫里的事,慢慢再听额娘细说。”
小宝接过茶盏,指尖微颤,温热的茶汤却暖不透心中的寒凉。他馀光瞥见海大富垂手立在一旁,眼神低垂,仿佛对殿内一切漠不关心,可那偶尔掠过的锐利目光,却让小宝莫名心悸——此人看似是太后亲信,实则深不可测,绝非表面那般简单,定是孝庄太后的心腹,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待小宝心绪稍定,孝庄太后才缓缓道来:“当年你出生之时,宫中恰逢多尔衮权势滔天,觊觎皇位,额娘为保你性命,只得暗中托付给忠仆,送离京城,寄养在洪承畴远亲家中,对外只称皇子早夭。这些年,额娘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派海总管暗中照拂,又让洪承畴假意教你武功,实则是为了护你周全,传授你自保之术,待时机成熟,再接你回宫。”
“那沉砚秋所言……”小宝忽然想起山林中那番惊天话语,忍不住开口追问,心中仍有疑虑。
孝庄太后眼神一沉,面色凝重起来:“沉砚秋乃明朝遗臣,创立天机阁,一直意图反清复明,连络了不少江湖叛逆,在暗中策划谋反。他知晓你身世,无非是想利用你搅乱朝堂,夺取《葵花宝典》,妄图借助秘籍力量颠复大清。至于《葵花宝典》,确实分为上下两卷,上卷藏于养心殿秘库,关乎宫廷秘辛,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海大富适时补充道:“公子,沉砚秋心机深沉,狡诈多疑,他所言身世半真半假,实则是想利用你潜入宫中盗取秘籍,若真让他得手,不仅公子性命难保,大清江山也会陷入动荡,百姓流离失所。太后娘娘此番接你回宫,也是为了将你置于羽翼之下,免受奸人利用,护你一世安稳。”
小宝心中一凛,回想沉砚秋递来青铜令牌时的眼神,果然藏着算计,绝非善类。可他心中仍有疑虑:“那洪承畴……他到底是忠是奸?为何他从未对我提及身世之事?”
“洪承畴虽降清,却也算得上识时务之人,”孝庄太后语气平淡,带着一丝审视,“他知晓你的身世,奉命护你,也算尽心,这些年暗中照拂,从未懈迨。只是此人野心不小,贪图权势,日后你需多加提防,不可全然信任,以免被他利用。”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启禀太后,皇上驾到。”
小宝心中一紧,顺治皇帝——他的生父?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紧张得手心冒汗。孝庄太后连忙安抚道:“莫怕,皇上不知你真实身世,只当你是玄烨痊愈回宫,你只需依着海总管教的礼仪行事便可,不必紧张。”
话音未落,顺治帝已迈步走入殿内,他身着明黄色龙袍,龙纹栩栩如生,面容年轻却带着几分倦意,眉宇间萦绕着一丝郁色,显然被朝政之事烦扰。他目光扫过小宝,眼中闪过一丝温和:“额娘,这便是玄烨?瞧着愈发精神了,病愈之后,倒是长壮了不少。”
孝庄太后含笑点头:“正是,玄烨刚回宫,性子还野,不懂规矩,日后还需皇上多教导,严加管教。”
小宝依着海大富教的礼仪,躬身行礼,声音虽有些发颤,却也算镇定:“儿臣玄烨,参见父皇。”
顺治帝扶起他,细细打量片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好,回来就好,往后在宫中安心休养,多读些圣贤书,习些治国之道,莫要再贪玩任性,姑负了额娘的期望。”说罢,便与孝庄太后商议起朝政之事,谈及南方反清势力作乱,国库空虚,眉宇间愈发凝重,并未过多留意小宝,显然对“皇子痊愈回宫”的说辞深信不疑。
小宝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这位名义上的生父,对自己并无多少父子温情,眼中只有皇权与朝政,这让他心中那份莫名的期待渐渐冷却。他忽然觉得,这皇宫虽富丽堂皇,却冰冷刺骨,远不如闽地的小山村温暖,至少那里有真心待他的养父母,有自由快活的日子。
待顺治帝离去,孝庄太后才又叮嘱道:“往后你便以玄烨的身份在东宫居住,海总管会留在你身边辅佐,照料你的饮食起居,教你宫中规矩。宫内人心复杂,派系林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切记谨言慎行,不可暴露真实武功,更不可提及民间往事,以免引来杀身之祸。若有人问起你的过往,便说这些年一直在静养,不问世事,知晓吗?”
小宝点头应下,心中却愈发清楚,这紫禁城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步步惊心,危机四伏,比武夷山的密林凶险百倍,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当晚,小宝被安置在东宫,殿内陈设奢华,金砖铺地,墙上挂着锦绣宫灯,被褥柔软舒适,皆是上等丝绸,却让他倍感压抑,辗转难眠。海大富亲自送来晚膳,皆是山珍海味,精致可口,却远不如洪老实夫妇做的粗茶淡饭合胃口。他细细交代了宫中规矩,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万万不能擅闯,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需绕道而行,一一叮嘱,不厌其烦。临走时,海大富忽然道:“公子,太后娘娘对你寄予厚望,你需明白,你的身份不仅是皇子,更是大清未来的希望,切不可意气用事,做出糊涂事来。”
小宝抬眸看向他,只见海大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有深意:“海总管此言何意?”
“公子身怀绝世武功,又知晓《葵花宝典》的秘密,”海大富语气低沉,声音压得极低,“太后娘娘接你回宫,既是护你,也是盼你日后能为大清效力,震慑江湖叛逆势力,稳固朝堂根基。沉砚秋那边,你不必理会,咱家已派人盯着,他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绝不会让他再骚扰公子。”
小宝心中一动,原来孝庄太后早已知晓自己修炼武功之事,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她掌控之中,毫无秘密可言。他沉默片刻,问道:“那《葵花宝典》上卷,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让各方势力如此觊觎?海总管不妨直言。”
海大富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缓缓道:“世人皆以为《葵花宝典》上卷是绝世心法,实则不然,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秘密,是上卷中记载的十二本《四十二章经》的下落,每本经书内都藏着一块羊皮地图,集齐十二块地图,便能找到前朝皇室遗留的巨大宝藏,金银珠宝不计其数,足以装备一支数十万的大军,颠复一个王朝。清廷若得之,可充盈国库,稳固统治;反清势力若得之,便能聚众谋反,颠复大清,此乃关乎天下存亡之物,绝不能有失。”
小宝心中了然,难怪沉砚秋不惜一切也要夺取秘籍,原来如此。这宝藏的秘密,竟牵扯如此之大,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卷入一场关乎天下安危的纷争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接下来几日,小宝便以皇子玄烨的身份在宫中安身,日子过得看似规规矩矩,实则暗藏机锋。每日天不亮,宫漏刚过卯时,便有宫女轻声唤醒,梳洗更衣毕,换上绣着暗龙纹的素色常服,便要去偏殿习文练字。授课的翰林院学士皆是饱学鸿儒,戴着方巾,捧着典籍,摇头晃脑地讲解《论语》《孟子》,细说治国之道、礼仪纲常,字字句句都透着迂腐的庄重。小宝自幼在山野间长大,哪里耐得住这般枯燥,起初听得昏昏欲睡,只盼着时辰早些过去,可转念一想,既入了这深宫,若连这点表面功夫都做不好,难免惹人怀疑,只得强打精神,装出凝神听讲的模样。
他天资本就聪颖,悟性极高,虽底子薄弱,却一点就透。学士讲过的文章,他过目便能记个大概,临摹的字帖,几日下来便摆脱了山野之气,笔画渐渐规整起来。虽比起宫中其他自幼苦读的皇子,文墨仍显粗疏,却已是进步神速,看得学士连连点头,暗赞“殿下病愈之后,心智愈发清明了”。小宝听了,心中暗自得意,嘴上却愈发谦逊,只说“全凭先生教导”,这般圆滑机变,倒让学士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待到午后,日头正盛,便是骑射功课。侍卫教头是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曾是军中骁将,武艺高强,教起弓马之术来毫不含糊。皇子们皆是娇生惯养,拉弓时手臂发颤,骑马时更是战战兢兢,唯有小宝不同。他自幼在山林间奔跑跳跃,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又有《葵花宝典》的内劲打底,拉弓时手腕沉稳,力道十足,三石硬弓竟能轻松拉开,射出的箭矢虽不算精准,却也能稳稳落在靶上;骑马更是一学就会,翻身上马,勒缰、夹腿、扬鞭,动作一气呵成,身形稳如泰山,纵马弛骋时,衣袂翻飞,颇有几分英气。
教头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娇弱皇子,谁知竟有这般身手,又惊又喜,悉心指点起来。小宝一点就通,几日下来,箭法愈发精准,能百步穿杨,骑术更是娴熟,纵马狂奔时,还能俯身拾取地上之物,引得其他皇子艳羡不已,教头更是赞不绝口,逢人便夸“玄烨殿下天赋异禀,实乃骑射奇才”。小宝嘴上谦逊,心中却乐开了花,只觉这骑射功课,比读那些圣贤书有趣百倍。
他看似安分守己,每日按部就班地学习,实则一双眼睛从未停歇,暗中观察着宫中的风吹草动。这紫禁城表面金碧辉煌,一派祥和,内里却藏着数不尽的纷争与凶险,比武夷山的密林还要复杂难缠。顺治帝虽年轻,却早已没了治国的心思,一心沉迷佛法,时常召见京中名僧入宫,在养心殿内参禅论道,批阅奏折不过是应付差事,朝中大小事务,多半推诿不理。
而孝庄太后虽身处后宫,却手握实权,朝中大臣皆要看她脸色行事。朝堂之上早已分成两派,一派是太后的心腹,多为宗室老臣,牢牢掌控着军政大权;另一派则是忠于顺治帝的臣子,虽有心辅佐皇上,却势单力薄,处处受制于太后,两派明争暗斗,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更让小宝心惊的是,内务府与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宫中各个角落,上至皇子公主,下至宫女太监,一言一行皆在监视之下。方才还在闲聊的宫女,转眼便因一句无心之语被内务府的人带走,再也不见踪影;侍卫偶有疏忽,便会被锦衣卫安上“失职”的罪名,轻则杖责,重则流放。这般狠辣手段,看得小宝暗自心惊,愈发谨慎,平日里言语行事皆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逾越,生怕被人抓住把柄。
夜里独处时,小宝常常摸着怀中的龙形玉佩,想起洪老实夫妇的淳朴,想起武夷山的自由,心中便泛起一阵酸楚。这深宫虽富贵,却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笼,困住了人的身,更锁住了人心,他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更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揭开所有真相。唯有每日暗中修炼武功时,体内真气流转,才能让他稍稍忘却心中的烦闷,也让他多了几分应对未知凶险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