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最棘手的是,怎么才能把苏柏救出去?
狱卒不敢进宫传话,大哥也不来探望,父皇更是别指望。
再这么耗下去,苏柏就要被问斩,时间不等人啊。
不行!
必须靠自己!
苏先生绝不能死!
朱棣深吸一口气,凑近些,压低声音神秘地问:
“苏先生难道就没有别的念头?”
“比方说,越狱?”
这话一出。
“噗——”
苏柏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差点被这话呛死。
越狱?真亏他想得出来!
怕是肌肉长到脑子里去了吧?
好不容易这一世不用拼命,开局就是躺着等死的大好局面。
越狱?
越什么越!
越狱等于找死,找死等于白活一回。
重开倒是不难,可上哪再找这么完美的开局?
“快打住吧,我谢谢你了!”
苏柏看朱棣的眼神像看个傻子,叹了口气:
“我一个将死之人,把你拖下水不值得。”
“你要真有那份心意,剩下的日子多给我备点好酒好菜,送我安心上路就够了。”
“可是,苏先生!”
朱棣顿时焦急起来。
“不必多言,我心意己定。”
苏柏抬手打断,不禁感慨: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人间无趣,不如不来,就让我安心离去吧。”
“???”
朱棣满脑子困惑,一时听得 。
“等等苏先生,这几句诗是同一首吗?”
“我读书不多,您可别逗我啊!”
苏柏浑不在意地说道:
“管那么多做什么,你是先生,还是我是先生?”
“学就是了!”
“喔”
朱棣苦恼地挠了挠头,在心里默念几遍,倒确实挺顺口的。
嗯,看来苏先生没错!
应该是我记错了!
仅一墙之隔的密室中。
朱元璋气得脸色发青,额角首跳。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老西那个逆子,居然打算带苏柏越狱??
亏他想得出来!
“反了,都反了!”
“这小兔崽子,咱今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见朱元璋一把抽出腰带,怒气冲冲地要冲过去,朱标连忙抱住老父亲,连声劝道:
“父皇!父皇息怒”
“您不是从小就教导我们,酒桌上的豪言壮语,一句都不可当真吗?”
“西弟顶多是吹牛装义气,不可能真去越狱!”
“您放心”
“滚开!咱放什么心!”
朱元璋一把甩开朱标,怒不可遏:
“老西那混小子,从小就说自己仗义,其实是真虎!”
“别人不敢做的事,他全都敢做!”
“越狱形同谋逆!你懂不懂?”
“这是能闹着玩的吗??”
朱元璋越说越气:
“先不说他能不能成,光这话传到御史台,那些奏疏就能把咱活埋了!”
“这小兔崽子,想一出是一出,就不能让老子省点心!”
朱标一脸苦涩。
想为弟弟辩解,却不知如何圆场。
幸好苏柏为人可靠,经受住了考验,没有选择和朱棣同流合污。
不然的话恐怕此刻他的人头己经落地,朱棣的屁股也得开花!
想到这一层,朱标心里一动,急忙开口:
“父皇息怒,刚才您也听见了。”
“苏先生回绝得干脆利落,毫无留恋,分明是抱了必死之心,要在剩下不多的时日里,把西弟引回正道。
“他还反复叮嘱西弟,莫要生事、莫要争斗、莫给父皇添麻烦,足见其品格高尚。”
“有苏先生管着西弟,定不会出问题,儿臣愿为苏先生担保!”
朱标深深一揖,声音响亮:
“父皇常说耳听未必为实,但儿臣以为,偷听来的话,必是真心!”
“恳请父皇明察!”
太子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原本雷霆震怒的朱元璋,也渐渐平静下来。
“哼!”
朱元璋一甩袖袍,没好气地说:
“你就惯着他吧,迟早惹出大祸!”
“行,你脑子灵光,咱说不过你!”
朱标见状,悄悄松了口气,正色道:
“父皇圣明——”
“眼下有苏先生在,儿臣不便插手。
等西弟出来了,儿臣定会好好训诫,必让父皇满意。”
朱元璋烦躁地摆了摆手,也懒得再计较。
这时,
隔壁传来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越狱之事,不必再提,否则别怪我翻脸。
现在继续上课——昨天布置的课业,你准备得如何?”
面对苏柏的提问,朱棣一改往常,信心十足地回答:
“苏先生您放心!”
“我昨晚半宿没睡,想得清清楚楚!”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抵御极寒的方法,我己经想出来了!”
此言一出,
隔壁的朱元璋顿时满脸难以置信。
想出办法了?
老西?
真的假的?
老西那榆木脑袋,也能开窍?
短暂的激动过后,朱元璋很快平静下来,摇头苦笑。
望子成龙也得看实际。
老西那榆木脑袋,苏柏或许不清楚,他这个做爹的还能不清楚吗?
上战场杀敌或许是一把好手,但说到治理国家?
还是趁早算了!
根本就不是那个料!
“父皇,您听见西弟刚才说什么了吗?西弟也想到破局的办法了!”
“我又不聋,听见了。”
对朱标的兴奋,朱元璋无奈叹了口气:
“就老西那个脑子,能想出什么有用的计策?
咱都不指望太多,哪怕他像李善长那样,说两句哄我高兴的话,我都算他有进步!”
朱标有些尴尬:
“父皇,您好歹对西弟有点信心。
西弟跟了苏先生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就算没脱胎换骨,也该学到一些东西。”
“得了吧!”
朱元璋一脸嫌弃:“我就把话放这儿,苏柏就算是文曲星下凡,也教不会老西!
徒弟不行,再好的老师又有什么用?”
朱标欲言又止,只能默默叹气。
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真是操碎了心。
另一边的房间里。
苏柏自斟自饮,头也不抬,随意问道:
“说说看,你想了一晚上,想到什么了?”
“苏先生,我没读多少书,不懂你们文人那些弯弯绕绕,我就有啥说啥了,说错您别见怪。”
说完,朱棣有模有样地拱了拱手。
苏柏见状,摇头笑了笑:
“随你,畅所欲言就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没那么多规矩。”
“行!”
朱棣不再犹豫,正色道:
“就像苏先生说的,华夏千年基业,每次气温骤降,北方游牧民族都会南下劫掠,拼命抢夺生机!
轻则山河破碎,重则国破家亡!
所以我就想他们活不下去了,就骑马南下抢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先动手,用他们的方法还治他们?
先打垮那群混蛋,夺了他们的生机!”
一墙之隔的密室里。
朱元璋眉宇间充满不可置信,朱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不去。
“先发制人夺了他们的生机?”
朱元璋喃喃自语,竟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
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活不下去,就肆无忌惮南下屠戮;
我们活不下去,凭什么不能北上讨债?
合情合理!
有理有据!
朱元璋的虎目闪烁着异彩,朱标不禁笑道:
“父皇?儿臣方才不是说了吗?西弟确实学有所成。”
“苏先生可是刘伯温亲点的大才,儿臣早就说过,西弟跟着他绝不会错。”
“滚开!”
朱元璋面子挂不住,横眼瞪了他一眼:
“咱承认老西说得有些道理,也符合那孽障的脾气。”
“不过,还是太稚嫩,经不起推敲。”
“行军打仗,不是靠耍嘴皮子就行的,也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一代皇帝打江山,靠的是杀伐征战、收复山河;二代皇帝守江山,靠的是伐交并举、休养生息。”
“要是连年征战,百姓必会怨声载道,百害而无一利!”
朱标点头,心里也是认同。
老父亲嘴巴虽硬,说的却句句在理。
想法虽新,但真要实行,比登天还难!
最大的问题,便是人力不足。
这是王朝更迭后无法避免的困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人口。
急也急不来。
难道要百姓抛弃良田,全都去当兵吗?
那就本末倒置了。
朱标回过神,摇头苦笑。
到头来,还是得靠苏柏!
另一边,
朱棣见苏柏半天不说话,心虚地搓了搓脸,难为情地问:
“苏先生?我又说错了?”
“不,这次你说对了!”
“啊?!”
“这次真的对了,说得很好。”
得到苏柏的肯定,朱棣猛地站起,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