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关前。
夕阳,挣扎着从厚厚的云层中,投下几缕惨淡的光芒,照亮了这片泥泞的、浸满了血水的土地。
数千名放下了兵器的梁山降兵,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初醒。
就在此时,关门大开,武松在杨志、呼延灼、秦明等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缓步而出。
武松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黑压压的人群。
“弟兄们,”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降兵的耳中,“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并非自愿与我二龙山为敌。你们,也是被逼无奈。”
“过去的恩怨,到此为止。”
他伸手指著身后那座巍峨的山寨,又指著山下那一片片正在焕发生机的田野。
“这里,是二龙山。我们这里,没有宋江哥哥那虚无缥缈的‘招安’美梦,也没有朝廷那吃人的苛捐杂税。我们这里,只有一条规矩:拿起兵器的,便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放下兵器的,便是安居乐业的百姓!”
“今日,我武松,给你们一个选择!”
“愿意留下的,我二龙山敞开大门!无论是想继续当兵吃粮,还是想解甲归田,分一块土地,娶妻生子,我武松,都一视同仁!绝不亏待!”
“不愿意留下的,我也不强求!山寨备有汤药、干粮,再发给尔等三日路费!各自,好自为之!只是”他的语气,陡然转厉,“若再让我发现,有人,回到梁山泊,助纣为虐!休怪我武松,刀下无情!”
这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却又充满了人情味!
“愿留下!我愿留下!”
“总教头仁义!我等愿追随总教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阵激动地呼喊!
对于这些早已厌倦了打打杀杀、又对梁山彻底失望的普通士兵来说,能够活下去,能够分一块土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便是他们最大的奢望!
武松,给了他们这个奢望!
看着眼前这群情激昂的场面,秦明的眼中,再次湿润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接下来的数日,整个二龙山,都投入到了对这数千名降兵降将的甄别、安置和整编工作中。
这,是一项无比庞大而又繁琐的工程。但有了闻焕章这位内政大才的统筹,以及之前安置流民的经验,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闻焕章设立了临时的“归化营”,对所有降兵,进行详细的户籍登记。询问他们的出身、家眷情况、以及个人意愿。
愿意解甲归田的,按照之前的承诺,分发田地、农具、种子,并帮助他们在山下的新村落安家落户。
愿意继续当兵的,则根据他们的体能、技能和之前的表现,打散原有编制,重新分配到杨志和呼延灼麾下的各个营队之中。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降兵之中,难免混杂着一些宋江的死忠、或是本性难移的恶棍。
对于这些人,武松毫不手软。
他设立了临时的“军法处”,由鲁智深亲自坐镇。
一旦发现有暗中串联、煽动闹事、或是欺压百姓者,立刻严惩不贷!
轻则军棍伺候,重则,直接斩首示众!
几番铁血整肃下来,那些心怀叵测之徒,要么被清除,要么被彻底震慑,再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与此同时,武松也没有忘记“攻心为上”。
他命人将那篇《告梁山泊众家兄弟书》印制了数千份,在降兵营中广为散发。
另外武松还让那些最早跟随他下山、或是从青州之战就已归顺的老兵,现身说法,讲述二龙山与梁山的不同,讲述武松的仁义和山寨的公平。
武松更是在百忙之中,亲自来到降兵营,与那些普通的士兵同吃同住,倾听他们的心声,解决他们的困难。
这种种举动,如同一股温暖的春风,迅速融化了降兵们心中的坚冰。不少人开始真正地,将自己视作二龙山的一份子。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数千名原本属于梁山的兵马,便如同百川归海一般,彻底融入了二龙山的体系之中,成为了武松麾下一股新的、强大的力量!
二龙山的实力,再次迎来了井喷式的增长!
总兵力,已悄然突破一万大关!且经过整编和淘汰,留下的,皆是精锐!
与二龙山这边的欣欣向荣、实力暴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梁山泊那边,一片愁云惨淡、人心惶惶的末日景象。
山寨里瘟疫的阴霾尚未散尽,兵败的愁云又惨淡压来,一时间,忠义堂上下,尽是唉声叹气,人人面带忧色,个个心神不宁。
那往日里英雄聚会、大碗筛酒的豪情,早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冲得是七零八落,荡然无存。
且说宋江,自那日昏厥醒转,便如丢了魂魄一般。他躺在后堂病榻之上,终日只是唉声叹气,望着帐顶出神。
昔日那张黑黝黝、满是精明算计的脸膛,如今却蜡黄浮肿,两鬓竟也早早地染上了秋霜。他吃了败仗,折了兵将,固然心痛,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秦明那厮的阵前倒戈!
那无异于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狠狠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还有那武松小儿,竟如同他命里的魔星一般,处处与他作对,将他毕生的心血,搅得是稀烂!
“武松武松!”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浑浊的眼中,第一次,不再是虚伪的“仁义”,而是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想不通,那厮何德何能,竟能收服呼延灼、秦明这等朝廷降将?竟能使得一手神鬼莫测的用兵之法?竟能将那刁民之心,收拢得如同铁板一块?
难道,我宋江,真的错了?
难道,聚义梁山,到头来,真就只能落得个草寇骂名,不得善终?
不!
一想到此,他便如同被毒虫蜇咬了一般,猛地从病榻上坐起!
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近乎偏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