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昱率队在外探查时,寨子内部同样是一片繁忙景象。
李锐,这位原本负责军械打造的高壮汉子,此刻成了寨子里最忙碌的人之一。
军械队的工棚里炉火日夜不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锯木声从未停歇,数十个人在这里从事打铁磨筋,还有一帮壮妇在这里帮忙敲石头。
赵昱在出发前,曾单独找过李锐,希望获得三把兵器。
是牛尾重刀,刀身厚重,背宽刃阔,刀尖反卷如牛尾,势大力沉,适合劈砍;
丈八长槊,槊锋长达尺半,两侧开刃,下有留情结,槊杆需用韧木精心制作,是马战、步战皆宜的利器;
第三则是现有大型弩机基础上改造的巨弓图纸,要求弓力惊人,射程极远,非神力者不能开。
接下来的几天,李锐几乎住在了工棚里。
他找到了族里面遗留下来的好铁,一艘飞船的外部合金,能耐高温,在反复锻打之中方才完成。
关琳和覃石两位族长,一个负责提供优质的木材,一个派出族中善于处理木材的工匠协助,全力支持——最高战力的手里一定要有好家伙。
封岳则负责协调人力,保障工棚的燃料和食物供应。
整个浪藏寨,在赵昱的统筹下,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
当赵昱结束探查,带着收获返回寨子时,李锐顶着两个黑眼圈,却精神亢奋地将他请到了工棚。
三件兵器静静地躺在铺着麻布的台子上。
牛尾重刀通体黝黑,唯有刃口闪烁著寒光,刀身沉重的质感仿佛能压垮目光,那独特的牛尾形刀尖透著一种狰狞的美感。
丈八长槊的槊锋如秋水般明亮,槊杆用多年的拓木加上金属丝制成,坚韧而有弹性,握在手中,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油然而生。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把巨弓。
弓身高达五尺,是用罕见的铁木与牛角、筋腱复合层压而成,弓弦则是尸王大筋鞣制而成,粗如手指。
整张弓充满了力量感,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
赵昱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他先是拿起牛尾重刀,掂了掂分量,随手挥舞几下,破空声沉闷有力。
又握住丈八长槊,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重心,做了一个突刺的动作,槊锋瞬间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真是好刀好槊!
赵昱琢磨著起码能用出五成力来。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巨弓上。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握住弓身,低喝一声,全身肌肉贲张,缓缓将弓拉开。
弓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逐渐被拉成一道饱满的弧形。
赵昱的手臂稳如磐石,直到弓如满月,才缓缓收回力量。
“好弓!”
赵昱忍不住赞叹,爱不释手地抚摸著冰凉的弓身,“三哥儿,辛苦了!”
李锐憨厚地笑了笑,心惊赵昱的力量,这张弓可是难得上弦的:“二哥神力!此弓尚未取名,二哥取个名字。”
赵昱略一沉吟,看着巨弓那霸道狰狞的形态,道:“便叫它‘裂山’吧!”
得到三件神兵,尤其是“裂山”巨弓,赵昱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要一试锋芒。
次日清晨,他便带着一队亲卫,携裂山巨弓深入浪藏后山。
这里山高林密,野兽众多,正是试箭的好去处。
队伍小心翼翼地在密林中穿行。
赵昱手持裂山,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四周。
他的感官远超常人,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动静。
突然,前方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伴随着一股腥风,一道庞大的黑影人立而起,竟是一头体型巨大的山魈!
这山魈面目狰狞,獠牙外露,双臂奇长,浑身肌肉虬结,显然发生了某种变异,比寻常山魈更加凶暴。
“杀!!”
亲卫们立刻紧张起来,举起刀枪。
赵昱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
冷静地搭上一支特制的重型箭矢,箭簇是三棱破甲锥,在昏暗的林间闪著幽光。
山魈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四肢着地,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赵昱不慌不忙,弓开如满月,瞄准了山魈冲锋的轨迹。
屏住呼吸,心神锁定目标。
“嘣!”
一声沉闷如雷的弓弦震响在林间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支重箭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脱弦而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跨越数十步的距离!
“噗嗤!”
箭矢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山魈脑门,从其后脑贯穿而出!
巨大的动能带着山魈庞大的身躯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亲卫们甚至没看清箭矢的轨迹,只看到凶暴的山魈冲来,然后便被一箭毙命!
现场一片寂静,只剩下弓弦微微震颤的余音。
所有人都被这裂山巨弓的恐怖威力惊呆了。
赵昱缓缓放下弓,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一箭,不仅试出了弓的威力,也验证了他自己的力量——武道虽差一些,但是射箭好像很是精通,身体素质带来的眼力配上心神的强度,百发百中而已。
“抬回去,今晚加餐!”
赵昱下令。
亲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欢呼著上前处理山魈的尸体。
或许是闻到了血腥味,不久之后,队伍又遭遇了一头被惊动的黑熊。
黑熊体型同样庞大,人立起来比赵昱还高出一头,咆哮著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赵昱选择了射击黑熊的心脏部位。
同样是一箭,重箭轻易地撕裂了黑熊厚实的皮毛和肌肉,直透心扉。
黑熊哀嚎一声,冲势顿止,踉跄几步轰然倒地。
带着两只大型猎物的收获,赵昱凯旋而归。
当晚,寨子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肉香四溢,欢声笑语。
山魈和黑熊的肉被烤得外焦里嫩,分发给所有军士和参与了劳作的民众。
久违的肉食和胜利的喜悦,极大地提振了寨民的士气,也让他们对赵昱的敬畏和信服更深了一层。
族长不仅勇武过人,还能带领他们获取食物,化解危机。
而赵昱深知此时正要收拾人心,他将十个奋勇当先的军士拉出来,一一赐下兵器铠甲,并在众人面前唱名鼓舞,更深得人心。
只是欢宴的烟火气尚未完全散去,更深沉的危机便已迫近。
赵昱并未沉醉于暂时的胜利。
次日,他便召集了封岳、关琳、覃石、赵岭、寇明五位核心族长——登上浪藏山最高峰,瞭望四周,彻底弄清浪藏山如今所处的环境。
“尸王虽除,但天地之威,恐非人力可挡。西面洪水的轰鸣声日夜不息,我心中不安。”
赵昱站在议事厅的地图前,神色凝重。
几位族长面面相觑,他们都听到了西面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隆隆声,原本以为是雷声,但经赵昱一提,也感到了不对劲。
没有犹豫,一支由赵昱亲自带领的精干小队,带着绳索、钩爪等工具,向着浪藏山主峰进发。
攀登的过程并不轻松。
山势陡峭,许多地方需要借助工具才能通过,丹劲武者淬炼五脏六腑的强悍也显现了出来——只有赵昱和封岳不曾疲累。
越往上走,空气中的水汽越重,那隆隆的轰鸣声也越发震耳欲聋,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耳边奔腾。
终于,他们登上了浪藏山的最高处。
这里视野豁然开朗,可以俯瞰周围数百里的景象。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登顶的人,包括心志坚毅如赵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之大惊失色!
浪藏山自西向东,绵延起伏,原本是六山九峰相连的整体。
但此刻,西面的景象堪称恐怖。
两条原本环绕山脚的大河,如今已化作了两条咆哮的黄色巨龙!
河水汹涌奔腾,水量之大,远超想象,浑浊的洪水裹挟著泥沙、树木甚至巨大的岩石,以毁灭一切的姿态疯狂冲击著两岸的山体。
巨大的浪涛拍打在崖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更可怕的是,洪水已经将浪藏山西面的两座山峰和三条主要山脊彻底切割开来!
原本相连的山体被硬生生冲开巨大的缺口,洪水从缺口中奔涌而过,形成新的、狂暴的河道。
他们耳边听到的隆隆声,不仅仅是水声,还夹杂着山石被洪水冲刷、崩塌垮塌的恐怖声响!
目光所及,能看到西面的山体不时有大片大片的滑坡发生,整座山仿佛都在洪水的啃噬下颤抖、瓦解。
而东面,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虽然山势稍缓,但洪水已经蔓延开来,形成了一片广阔的泽国。
原本的山谷、林地尽数被淹,只剩下一些较高的山头像孤岛般矗立在浑黄的汪洋之中。
赵昱眼神最好,他眯起眼睛,极力向西方眺望。
数百里外,原本应该有一座高耸的山峰,此刻却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异常反光的水面,在阳光下泛著刺眼的白光。
一个可怕的辞汇闪过赵昱的脑海。
必然是上游某处山体大规模滑坡,堵塞了河道,形成了巨大的堰塞湖。
如今,要么是湖水漫过了堵塞体,要么是堵塞体承受不住压力溃决,导致了下游如此恐怖的洪水。
浪藏山,已然成为洪水包围中的一座孤岛!
而且,西面的山体还在不断被侵蚀,谁也不知道这“孤岛”还能存在多久。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赵昱的脚底直窜头顶。
尸潮的危机刚刚解除,更大、更无法抗拒的天灾,已经兵临城下!
就在众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时,眼尖的寇明突然指著浪藏寨方向流经的那条河道下游喊道:
“首领,你看!那是什么?”
赵昱循声望去,只见在寨河与外部洪水交汇的浑浊水面上,竟然出现了几个小小的黑点!
随着黑点靠近,能看清那是几个用木头和藤蔓粗糙捆扎而成的木筏,宽达十数米的木筏上面站着接近百个人!
木筏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些人影,但他们的处境极其危险。
浑浊的水面下,不时有巨大的黑影游弋,显然是发生了变异的凶猛水兽。
一条条如同放大版鲶鱼、嘴边挂著长长肉须的怪鱼猛地跃出水面,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口,狠狠撞向一个木筏!
木筏剧烈摇晃,上面的人惊恐地尖叫,用手中的木棍、鱼叉拼命击打。
另一个木筏则被一条长著骨刺的鳄鱼状生物盯上,尾巴一扫,差点将木筏打散。
“是上游逃难下来的人!”
赵昱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来历。
能从上游洪水肆虐的区域逃到这里,这些人必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
封岳当即说道:“浪藏山以西是白云顶和金子沟,分别是宇文家和风家,两处都在青白江的线上!十分富饶,丹劲武者不少。”
“大哥!”
赵昱立刻下令,“带一队水性好的弟兄,乘我们的小船下去,把他们救上来!快!注意水里的东西!”
“得令!”
覃城应声,立刻带着十几名精通水性的寨兵,冲向山下寨河边的简易码头。
那里停靠着大船。
救援行动紧张而危险。
覃城等人驾着小船,灵活地避开水中变异兽的袭击,用弩箭和长矛驱赶、杀伤,艰难地靠近那些在风浪和攻击中飘摇的木筏。
赵昱站在山顶,紧紧盯着救援过程,手心不禁捏了一把汗。
他看到一名筏上的人被怪鱼拖入水中,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圈扩散的血色。
也看到覃城冒险跳上一个即将散架的木筏,将上面的老人和孩子转移到小船上。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搏斗,救援小队终于带着幸存者安全返回了靠近寨子的岸边。
几个木筏,出发时恐怕有数百人,最终被救上岸的,只有不到八十人,而且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神情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麻木。
赵昱迅速下山,赶到岸边。
幸存者们被安置在干燥的地方,清一色的青壮和壮妇,自己带着自己的孩子,全身都被剥光衣物,有人给他们递上清水和食物。
末世不讲温情,只有能活下来的和不能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