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那根无形的、名为羞辱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浮华的表象,所有嘈杂的音乐、虚伪的笑谈,都在这一刻被抽干。
数百道视线,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洪流,齐刷刷地冲向角落。
冲向那个成为全场风暴中心的孩子。
顾言却置身事外。
他手中的银叉,没有丝毫的停顿,以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切下了盘中最后一块慕斯蛋糕。
那块点缀着蓝色浆果的甜点,被他平稳地送入口中。
他慢慢地咀嚼,感受着奶油在舌尖融化的细腻,然后从容咽下。
整个过程,不疾不徐
那些足以将人烧成灰烬的注视,于他而言,不过是拂过脸颊的微风。
“他们……他们太过分了!”
许小言急得小脸通红,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忍不住扯了扯顾言的衣袖,压低了嗓子,里面满是为朋友鸣不平的愤慨。
就在这时,被父亲王龙私下示意的王腾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他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双手插在裤袋里,下巴抬得高高的,用一种施舍般的姿态俯视着安坐的顾言。
“废物就是废物,永远只配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道娇小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坚定地挡在了顾言身前。
是许小言。
“你胡说!顾言才不是废物!”
女孩的嗓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斗,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燃烧着毫不退缩的勇气。
王腾的气焰一滞。
他当然认得这位许副委员长的宝贝孙女,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她发作。
他只能将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变本加厉地投向顾言,讥讽道:“怎么,就会躲在女孩子身后吗?真是出息了!”
“王腾,不要太过分!”
又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慕曦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双手抱胸,不耐烦地看着他。
王腾那嚣张的气焰,在看到慕曦的瞬间,彻底蔫了下去,甚至还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意。
他瞪了一直面无表情的顾言一眼,这废物运气真好!
王腾悻悻地准备离去。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手腕,被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扣住了。
是顾言。
那只手不大,甚至极为白淅,但扣上来的瞬间,却给王腾一种被钢铁枷锁拷住的错觉。
王腾狞笑起来:“怎么?想动手?”
他猛地催动魂力,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一个教训。
然而,他骇然发现,那只手稳固得纹丝不动。
他那作为战魂师的十五级魂力,在涌向顾言手腕的瞬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吞噬得一干二净!
反而一股穿透性的、阴冷的劲力,反而顺着他的手腕逆流而上,钻心刺骨!
王腾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挣脱上。
他可是十五级的战魂师!
他竟然被一个先天魂力五级的废物,捏得毫无反抗之力!
他想大声呼救,却在对上顾言那双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注视着他,就注视着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彻底失声。
顾言依旧安坐着,另一只手甚至还捏着那柄小巧的银叉。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扣住王腾手腕的五指,微微收紧。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死寂的宴会厅里突兀地响起。
“啊——!”
王腾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象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瞬间软倒在地,抱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变形的手腕,满地打滚,不停地哀嚎。
“腾儿!”
王龙大惊失色,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地就朝顾言冲了过去。
一只手却死死地拉住了他。
是委员长的秘书,那人凑到王龙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速警告:“王龙!注意场合!副委员长和慕辰会长都看着呢!”
王龙的理智瞬间回笼,他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
他僵在原地,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最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向周围的宾客连连躬身道歉。
远处的顾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整个人都傻了,只是呆呆地站着。
慕曦和许小言也惊呆了。
许小言最先反应过来,她没有去看惨叫的王腾,而是第一时间蹲下身,紧张地捧起顾言那只手,翻来复去地查看。
“你……你的手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慕曦则完全是另一种反应,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象一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
她几步凑过来,蹲在顾言面前,满是兴奋地追问:“喂!你怎么办到的?这可不是先天五级魂力能有的力气!”
顾言对许小言露出一个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然后,他转向满眼放光的慕曦,平静地问:“慕曦姐,明天下午,可以借锻造师协会的锻造室一用吗?”
慕曦聪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瞬间兴奋得脸颊都泛起了红晕,看别人锻造这种事,那可太棒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来安排!”
顾言点点头,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了地上还在哀嚎的王腾身上。
他的嗓音不大,却清淅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明天下午,锻造师协会,我等你。”
此言一出,远处的顾宏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他完了!
他完了!
顾言就算最近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开了窍,但直接在锻造上挑战王腾?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名声,他成为圣匠的尊严,难道就要在明天,被这个逆子亲手砸得粉碎吗?
顾言不再理会任何人的反应。
他对身旁还处在茫然中的许小言轻声说:“这里太吵了,我们走吧。”
在全场或震惊、或敬畏、或幸灾乐祸的复杂注视中,顾言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容地穿过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