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波士顿飞往佛罗里达的航班上，林布凌甚至没有时间去回味那场发布会带来的喧嚣。
“从现在开始，到选秀联合训练营开始，你还有八周时间。”施瓦茨的声音冷静得象块冰，“这八周，你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你只是一个产品。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个产品，打磨到能卖出最高价钱的程度。”
他点开一个视频，画面里是一个肌肉虬结的黑人训练师，正在用堪比辱骂的音量，对着一个精疲力竭的球员嘶吼。
“这是你在佛罗里达的‘保姆’，蒂姆·格罗弗。”他曾经是迈克尔·乔丹的私人训练师。他会负责把你的身体，从一辆家用小轿车，改装成一辆至少能上赛道的卡丁车。”
飞机降落在佛罗里达布雷登顿。没有欢迎仪式，没有酒店入住，一辆黑色的suv直接将林布凌拉到了一个名为“ig学院”的地方。
这里，是全世界最顶尖的运动员训练基地。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汗水、青草和野心的味道。
林布凌被带进一个力量房，那个在视频里见过的魔鬼训练师蒂姆·格罗弗，正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的眼神，象是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羔羊。
“杰夫把你吹得天花乱坠。”格罗弗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说你用脑子打球。但在我这里，脑子是最没用的东西。我只要你的肌肉，你的汗，和你疼到想死的惨叫。”
他扔给林布凌一张表格。
“这是你接下来八周的食谱。”
林布凌看了一眼。上面除了水煮鸡胸肉、西兰花、蛋白粉和各种他看不懂的营养补剂外，再无他物。没有油，没有盐，没有任何能称之为“美味”的东西。
“从今天起，忘记你中餐馆少东家的身份。”格罗弗冷冷地说，“在这里，食物不是享受，是燃料。”
就这样，林布凌的“绞肉机”生活，开始了。
每天清晨五点，天还没亮，他就要开始一天的训练。先是五公里的沙滩跑，然后是几乎没有休息的力量训练。
卧推、深蹲、硬拉……每一个项目，格罗弗都为他设置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太轻了！这点重量是给娘们儿练的吗？”
“再来一个！你的极限还没到！你的极限在我的嘴里，我说到了才算到！”
格罗弗的吼声，是力量房里唯一的背景音乐。
林布凌的身体，象是被拆散了重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晚上回到宿舍，他累得连抬起骼膊的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他开始理解施瓦茨说的“改装”是什么意思了。这不是改装，这是回炉重造。
和他一起训练的，还有十几个同样备战选秀的大学明星。这些人，几乎每一个都是ncaa一级联赛里的风云人物。
他们的身体，就象是上帝精心雕刻的艺术品。而林布凌在他们中间，瘦弱得象一根豆芽菜。。他是北卡大学的主力，预测顺位在首轮中段。他总是第一个完成训练，并且游刃有馀。
他注意到林布凌，这个唯一的高中生，唯一的黄种人。
在一次卧推训练中，林布凌拼尽全力，也只能推起一个在这里堪称“耻辱”的重量。
罗林斯和他的几个朋友在一旁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笑。
“嘿，中国男孩，你确定你来对地方了吗？啦啦队训练营在隔壁。”
林布凌没有理会。他只是咬着牙，在格罗弗的怒吼声中，完成了最后一组训练。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流进他的眼睛，又涩又疼。
下午，是篮球专项训练和战术对抗。
这是林布凌唯一期待的环节。他以为，自己能在这里找回一些尊严。
但他错了。
在五对五的全场对抗中，他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当他持球时，防守他的人，根本不理会他的假动作，直接用胸膛顶住他，用骼膊挤压他。他感觉自己象是在和一堵墙打球。
他那些引以为傲的传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变得苍白无力。好几次，他送出的击地传球，都被对方用更快的速度和更长的臂展，中途拦截。
一次突破中，他对上了罗林斯。他用一个漂亮的背后运球，晃出了一丝空隙，正准备上篮。
罗林斯甚至没有起跳，只是用身体狠狠地靠了上来。
“砰！”
林布凌感觉自己象是被一辆卡车撞到，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球，自然也丢了。
罗林斯低头看着他，轻篾地摇了摇头：“欢迎来到绞肉机，孩子。”
全场都能听到他骨头撞击地板的声音。
格罗弗吹停了比赛，但他没有去扶林布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疼吗？”
林布凌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疼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格罗弗对着所有人吼道，“这就是nba！没有人会因为你是个孩子就对你手下留情！他们只会把你撞倒，然后从你身上跨过去！”
那一刻，林布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力。
他引以为傲的篮球智商，在绝对的身体差距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晚上，他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回到宿舍，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也许，父亲是对的。也许，鲍勃是对的。也许，所有人都没错，错的是自己这个异想天开的决定。
他拿出手机，看到了远在国内的杨小米发来的短信。因为时差，她的短信总是在他最疲惫的时候到达。
“今天训练累吗？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从前有只小鸭子，它对另一只小鸭子说：‘我们嘎嘎’。另一只小鸭子说：‘你才嘎嘎！你们全家都嘎嘎！’”
这是一个很冷的笑话。
但林布凌看着屏幕，却不自觉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擦干眼泪，回复了一条短信：“一点都不好笑。我在这里很好，鸡胸肉很美味，训练师像天使一样和蔼。”
他不能倒下。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二天，当罗林斯和他的同伴走进力量房时，他们看到了一个让他们惊讶的场景。
林布凌，那个昨天还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中国男孩，比所有人都早到了一个小时。他正在一个人，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推举动作。
他的动作依旧笨拙，重量依旧可怜。但他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火焰般的眼神，混合着不甘、偏执和疯狂。
接下来的对抗训练，林布凌不再试图用华丽的技巧去过人。
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去战斗。
他利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像泥鳅一样在人群中穿梭，查找着每一个微小的空隙。他不再执着于一传致命，而是用最简单、最快速的方式出球，让篮球比人更快地运转起来。
他的“上帝视角”，不再用来查找那些匪夷所思的传球路线，而是用来预判防守者的移动，提前半秒钟，将球送到最安全的位置。
一次进攻，他所在的替补队被对面压得喘不过气。林布凌在弧顶持球，面对着一个比他高，比他壮的对手。
他没有突破，只是连续做了两个极快的小幅度体前变向。就在对手的重心出现零点一秒的偏移时，他突然一个击地，篮球精准地从对方的胯下穿过。
球传到了顺下的中锋手中，后者轻松扣篮得分。
整个过程，没有惊人的速度，没有暴力的对抗，只有对时机和节奏的极致把控。
场边的格罗弗，第一次，微微点了点头。
罗林斯看着那个助攻，脸上的嘲讽，第一次，变成了凝重。
他发现，这个中国男孩，象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你每一次把他踩在脚下，他都能以一种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站起来。
八周的时间，在汗水、食物和无尽的酸痛中，飞速流逝。
林布凌的身体，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他不再是那根风一吹就倒的豆芽菜，球衣下，开始有了清淅的肌肉轮廓。他的体重，艰难地增加了5公斤。
这点进步，在那些怪物面前，依然微不足道。
但林布凌知道，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他的身体，或许还是一辆卡丁车。但他的心脏，已经被锻造成了f1赛车的引擎。
他看着焕然一新的林布凌，满意地笑了。
“看来，你从绞肉机里活下来了。”
他递给林布凌一张机票。
“准备好了吗？下一站，芝加哥。真正的‘裸体’测试，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