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在鲍勃鼓励的目光中，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响了三声，被一个冷静、干脆、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接起。
“施瓦茨。”
没有“你好”，没有多馀的客套。声音的主人，仿佛是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
“施瓦茨先生，您好。我是林布凌。”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约两秒钟，林布凌甚至能听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象是在快速处理信息。
“马萨诸塞州冠军赛，17次助攻的那个中国男孩。”施瓦茨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直接说出了林布凌的战绩，而不是疑问句。他显然已经做过了功课。
“是的，先生。”
林布凌愣了一下：“他……是我的寄宿家庭父亲。”
“我知道。”施瓦茨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那个伟大歌手的私生子。如果是，你的商业价值会高很多。”
这是一个冷到让人发笑的玩笑。林布凌还没来得及回应，施瓦茨就切入了正题。
“明天上午十点，波士顿，四季酒店大堂咖啡厅。我给你三十分钟。带上那个叫鲍勃的嬉皮士一起来，他看起来比你更懂怎么签合同。”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林布凌握着电话，半天没回过神来。施瓦茨，和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经纪人都不一样。他不象个生意人，更象个发号施令的将军。
鲍勃凑了过来：“怎么样？”
“他说……让你这个嬉皮士明天也一起去。”
第二天，波士顿四季酒店。
当林布凌和穿着一身“严肃”的黑色皮夹克的鲍勃走进咖啡厅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一身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没有看窗外的风景，也没有看手机，只是安静地坐着，面前放着一杯纯黑咖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精英气场。
他就象一条暂时收起了獠牙，在岸边假寐的鲨鱼。
看到林布凌和鲍勃，他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坐下。
“林，鲍勃。”他甚至省略了握手的环节，“时间宝贵，我们直接开始。”
他从一个精致的皮质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档，推到了桌子中央。
“这是对你的评估报告。”施瓦茨看着林布凌，眼神锐利得象手术刀，“优点：现象级的球商，神出鬼没的传球视野，远超同龄人的心理素质，以及一张不错的、有商业价值的东方面孔。”
他的话锋一转，变得冰冷。
“缺点：身体。我不想用‘单薄’这个词，因为那是在侮辱这个词。你的力量、对抗、爆发力，在nba的标准下，几乎为零。你就象一根插在水泥地里的牙签，任何一个后卫都能把你撞碎。”
鲍勃的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开口反驳，却被施瓦茨一个手势制止了。
“我不是来打击你的，我是来告诉你事实。”施瓦茨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林布凌身上，“你决定跳过大学，直接参加选秀。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愚蠢、但又足够有趣的决定。。，一旦成功，回报将是现象级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属于“鲨鱼”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你一个人，或者靠着你这位摇滚老爹的朋友圈，去参加那些球队的公开试训，然后被那些大学里出来的肌肉棒子撞得七零八落，最后在选秀大会上无人问津，你的篮球梦，结束。”
“第二，”他指了指自己，“签下我。我会为你制定一个为期两个月的魔鬼训练计划，让你至少看起来象个职业球员。我会利用我所有的人脉，为你安排至少五次，有针对性的、能最大化你优势的球队单独试训。我会为你组织一场专业的媒体发布会，把你的故事，你的决心，包装成一个价值连城的‘美国梦’，卖给媒体，卖给球队，卖给整个联盟。”
“我不会让你去和那些肌肉棒子比卧推，我会让你在最适合你的舞台上，和他们的篮球智商跳舞。我会让那些球队总经理看到的，不是你的体重，而是你的价值。”
施瓦茨说完，靠回了椅背，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一个年轻人的未来，而是一笔普通的生意。
鲍勃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专业人士。他拿过桌上的文档，开始仔细研究里面的条款。
林布凌则一直看着施瓦茨。他没有被那些冰冷的话语吓到，反而，他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和自己相似的东西——饥渴。
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和对成功的极度饥渴。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保姆，而是一个能带着他在联盟这片血腥海域里，杀出一条活路的船长。
“施瓦茨先生，”林布凌开口了，“如果我落选了呢？”
施瓦茨放下咖啡杯，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落选，我会动用备用方案。为你争取一份夏季联赛的合同，一份非保障的训练营合同。我会把你硬塞进nba球队的大门里。只要你能进去，我相信，你有本事自己留下来。”
“当然，如果那也失败了，”他摊了摊手，“我会帮你联系欧洲的顶级联赛。我保证，你至少能成为一名年薪百万的职业球员。我的字典里，没有‘彻底失败’这个词。”
鲍勃看完了合同，抬头看着施瓦茨：“佣金不低。”
“我的服务，值这个价。”施瓦茨毫不退让。
林布凌没有再尤豫。他拿起笔，在那份将决定他命运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欢迎添加excel sports。”施瓦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他站起身，这一次，主动伸出了手。
当林布凌握住那只手时，他能感觉到，那只手坚定，有力，且冰冷。
三天后。
到场的记者不多，但每一个，都来自espn、tnt、福克斯体育这样的全国性顶级媒体。
林布凌穿着施瓦茨为他准备的西装，坐在发布台的中央。的新经纪人，杰夫·施瓦茨。
闪光灯不停地亮起。
施瓦茨首先简短地介绍了林布凌在高中联赛取得的成就，然后，他将舞台交给了林布凌。
林布凌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台下那些陌生的面孔，脑海中却浮现出马杜菲高中的那片旧球场，浮现出鲍勃的红色皮卡，浮现出父亲那个沉默的背影。
他拿起了麦克风。
“首先，我想感谢我的教练，布朗先生，他教会了我什么是团队。我想感谢我的队友，迈克，贾马尔，和野马队的每一个人，他们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我还要感谢我的寄宿家庭，鲍勃和莎拉，是他们在这个异国他乡给了我一个家。”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最后，我站在这里，宣布一个关乎我未来的决定。”
他站起身，微微鞠躬。
“我决定，跳过大学，将我的天赋和努力，带到下一个赛场。”
“我，林布凌，将正式参加今年的nba选秀。”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厅先是安静了一秒，随即，快门声像暴雨般响起。
记者们的问题，像潮水一样涌来。
“林，你认为你180磅都不到的身体，准备好迎接nba级别的对抗了吗？”
“你放弃了杜克大学的全额奖学金，直接挑战nba，这被很多人认为是不明智的，你怎么看？”
“你是否担心自己会成为又一个在选秀大会上名落孙山的高中生？”
林布凌正准备回答，施瓦茨却按住了他的肩膀，自己拿起了麦克风。
“各位，”施瓦茨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关于林身体的问题，我们将在两个月后的联合训练营上，用数据来回答。关于他是否明智的问题，我相信，所有伟大的决定，在最初，看起来都象是一场豪赌。”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布凌，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至于他是否会落选……我只能说，在座的各位，最好提前熟悉一下如何拼写他的名字。因为在未来很多年里，你们都会频繁地用到它。”
鲨鱼，已经亮出了他的獠牙。
当天晚上，espn的王牌体育节目《pardon the terruption》上，两位主持人激烈地讨论着这个话题。
“一个连美国法定饮酒年龄都没到的中国孩子，要打nba？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而在大洋彼岸，中国的篮球论坛，已经彻底被引爆。
置顶的帖子标题，用血红的大字写着——
【我们的少年，要去叩响天堂之门了！】
帖子里，是林布凌在发布会上那张坚毅的脸。
下面，是成千上万条滚烫的评论。
“冲啊！让那群老外看看，什么叫中国人的魄力！”
“哭了，他说感谢鲍勃和莎拉的时候我破防了。这孩子，懂得感恩。”
“虽然很担心他的身体，但这一刻，我只想说，牛逼！”
林布凌没有看这些。发布会结束后，他直接被施瓦茨带上了一架飞往佛罗里达的飞机。
那里，一个全美最顶级的私人训练营，和一份能榨干他最后一丝力气的魔鬼训练计划，正在等待着他。
他的追梦之路，在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