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本来说，林妄本没有那么强，马华也绝对没这么弱。
更不是翻子拳就比查拳高明。
只是一来，天津武行常年不教真功夫。二来，怕面子挂不住也很少和人动手。
俗话说，拳不离手谱不离口。
整天琢磨着赚钱和面子的人，再好的功夫也落下了。
至于林妄，小时候学拳，那是一日三练，到了高中大学，虽有学业，但每天早晚练拳的意识，也早就融入了他的血液里。
不为别的，就算只为强身健体，林妄每天不早起练上那么一趟，浑身筋骨都觉得不自在。
马华眼睛眯缝着，露出些许凶光。
就在他咬紧牙关，准备拼着受伤也要挽回一丝颜面时，却见对面的林妄身形忽然微微一晃，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肋下方。
马华一愣，攻势不由得一缓。
只见林妄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强忍痛楚，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姿也显出几分滞涩。
他看向马华，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甘，又似乎有些认命，拱手道。
“马师傅主果然名不虚传，查拳凌厉，在下认输。”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方才硬接少馆主几招，身子现在已经吃不消了，是在下学艺不精，这学费，晚辈交的不冤枉。”
武馆内霎时间针落可闻。
无论是马国威，马华，还是几个看出门道的拳师，此时脸上都透着些疑惑不解的额神色。
尤其是马华，现在甚至觉得这小子是想来碰瓷儿的。
别提硬接几招，林妄捂着的右肋，自己压根儿碰都没碰过！
可还没等他发声，端坐太师椅上的马国威却已缓缓起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呵”
老馆主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院内所有细微的骚动。
他目光扫过林妄，最后落在自己侄子身上，脸上竟露出一丝堪称“欣慰”的笑容。
“马华，看来你近日功夫并未搁下，颇有精进，扫腿暗劲儿‘顺风摆柳’用得巧妙，连老叔我都险些看走了眼。”
马国威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院内几个原本面露疑惑的老拳师瞬间“恍然”。
随后把目光转向林妄。
“我马家拳馆开门授徒，能收到你这般朴玉，是缘分，也是幸事。我们不如去内屋一叙？”
不声不响间，马家拳馆的大门已经打开了，门闩也杵在了一旁。
“那晚辈，就厚着脸皮和老馆主一叙了。”
林妄一改刚才略有狂傲的神色，换上了一副谦逊的嘴脸，抱拳笑道。
后罩房里只有老馆主和林妄两人。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有的人说林妄狂妄自大，也有的人说小马师傅功力高深已经不输老馆长了。
但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是懂行的师傅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管得住嘴。
这是事关马家武馆面子的大事儿，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另一边，进了屋内的马国威几乎一瞬间就收起了之前的嘴脸，冷冷开口。
“能把翻子拳练成这样林妄，不是在天津学的吧。你是戚家军的后人？”
眼神毒辣的老馆主自然看的出来，林妄手里的真功夫和天津武行教的拳架子完全不是一路货色。
林妄摇了摇头，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自己早就听老林说过，翻子拳源自少林，但一开始练习的人极少，是后来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将其发扬光大。
可也不能说所有会翻子的都是戚家军的后人啊。
“这是家传的。”
林妄简短回答道。
“怪不得。”
马国威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只是继续说道。
“说吧，你今天来，想要什么？”
听到马国威终于问出这句话了，林妄的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笑意。
林妄不客气的拖过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
“马馆主，我今天来，不是要什么，而是帮你们的。”
“帮我们的？”
“五天之后耿良辰的挑战，我想以马家武馆学徒的身份接了。”
马国威是聪明人，瞬间就品出了林妄的言外之意。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妄的脚行打扮，终于恍然大悟。
“你和那耿良辰，有过节？”
耿良辰为人狂妄，在脚行里得罪的人不少。林妄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上门拜师，打了拳馆，证明自己的实力，好让他出战耿良辰。
这样，他既能教训了耿良辰，又避免了脚行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骂名。只道是为武馆出手。
一环扣一环，这脚行的小子算计的还挺深啊！
林妄完全不知道这老狐狸已经在脑海里补完了一整出戏，只是简单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不过，马馆长，我有两个要求。”
“说！”
马国威就算知道林妄是在敲竹杠，但也没法反驳。
一来，林妄替武馆接下了耿良辰的挑战。赢了，给武馆争面子。输了，那是因为拜入师门不久，学艺不精。而且带艺拜师，用的也不是马家拳馆的功夫。
二来，这小子万一说穿了刚才认输的事儿。那马家武馆的颜面可就扫地了。
所以，只是不过分的要求，马国威都会答应。
“第一，五百银元。”
林妄开口，眼神带着试探。毕竟自己还要在天津行走多日，没点钱可走不开。
马国威没有丝毫尤豫。
“好，我答应你，今天你就能拿。”
现在这世道，一个脚夫月入10个银元都不算多。林妄要五百，作为大武馆自然给得起。
“果然要少了”
看着马国威的表情，林妄咬了咬牙，紧接着又说道。
“第二”
林妄拖长了声音，低头轻声说道。
“马馆主，我想问你，关于‘桩功’，你都知道些什么？”
马国威闻言，端着三炮台的手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出，茶水此时尚温，落在他的手背上，但他却恍若未觉。
“桩功？你从何处听来这东西？”
林妄语气平淡。
“这您就别管了。看您想不想告诉我了。”
马国威盯着林妄看了半晌，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最终，他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里带着几分追忆，几分无奈。
“罢了这其实也算不得天大的秘密，只是如今，知道的人不多了。”
他目光投向窗外。
“晚辈，洗耳恭听。”
林妄终于摆正了姿态，谦逊说道。